我们坐在公园内的长椅上，叶柔缓缓说道：「从小，我们家的家境就不是很好。爸妈离婚後，妈妈带着我，等於是多了一个负担。我一直以为我们家只是比较没钱而已，长大後才发现，其实妈妈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说到这，她突然笑着拉起我的手。「走，我们去玩荡秋千。」
我满脸错愕地任由她牵着我走，这画面其实有些好笑。
「小孩通常都喜欢荡秋千对吧？以前每次来公园都要排好久，还不一定玩得到。」她像个小女孩般噘起嘴抱怨。「难得这时间来，都没有人和我抢。」
我站到她身後，轻轻地推着她的背。随着摆荡的高度越来越高，叶柔的烦恼是否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或许是压力太大，我妈喝酒的频率比以前多很多。」她悠悠地说，「每次喝醉了，就会哭。」
「那也不该打你吧？」我皱起眉头。
「她喝醉时的确会动手，但待她酒醒後，她会提着医药箱走到我的床边，抱着我、边哭边替我上药。看她那个样子，我也哭了，我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恨她……」
「叶柔……」
「你别推了。」她指了指一旁空着的秋千，示意我坐下。「小时候玩荡秋千时，我爸爸也会在身後推我。我总想着要在飞高点、再高点，但当我真的到达一个高度後，反而开始害怕了。那种恐惧感，我至今都记得。於是，我从秋千上跳下来了，整个人往前扑，摔得浑身伤。」
我坐上秋千，静静地听着。
「扯远了。」她扯了扯嘴角，「有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爸爸还在这个家里，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当然，和妈妈两个人的生活也没什麽不好，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很平凡、很单纯。」她顿了顿，「只是有天，那个男人出现了。他说他是我爸的哥哥，但我却从没见过他——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年纪小，所以我记不得了。
你不是问过我吗，为什麽会认为世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人好。他一出现，便大手笔地替我妈还了所有的债务，我妈不但没有怀疑他的动机，反而还更加频繁地邀请他来家里。
我想，也许妈妈是把对爸爸的情感，投射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坦白说，我实在无法喜欢那个男人。明明他有着一双和爸爸神似的双眼，但他的眼神，竟让我觉得很可怕。」
叶柔的语气很平静，云淡风轻，彷佛是在诉说着其他人的故事。
「大考前一晚，我很早就睡了。但在睡梦中，我突然感觉到一股重量压在我身上，当我缓缓张开眼时，我看见了那双眼睛、那双令我害怕的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承认是我的疏忽，我应该要锁好房门，都是我……」
「叶柔。」我出声打断，「别说了。」
「为什麽？你觉得我很恶心吗？」
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你一点都不恶心。」
她沉默了片刻，拉开外套，露出脖子上那些的暗红色的痕迹。「不恶心吗？」
我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她静静地靠在我的肩上，不发一语。我曾说过，叶柔的成熟令人心疼，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仍不哭不闹……
「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她摇了摇头，「我不敢让她知道。」
「你不能再待在那个家里了。我带你离开，好吗？」
「我们什麽都没有，能去哪？」
「去哪都好，再撑一阵子，我们可以一起到外县市念大学。」
「邱予恒……」
「叶柔，这次……让我保护你，好吗？」
听完我说的话，叶柔哭了。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叶柔，以往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过於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