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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转角一间不算起眼的铁板吐司店,早餐时间刚过,店内仅剩睡到午後的小猫两只用餐,杨曦凯就坐在里头最角落的位置,不想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
还没点餐老板娘已经匆忙先将店里的招牌送上,「你还没吃吧?我帮你弄了你最爱吃的烤肉汉堡,吃不够再跟阿姨说,阿姨再弄给你。」
「阿姨不用了,我只是来找晓玫关心关心她而已,您太客气了。」杨曦凯连忙站起身想婉拒,长辈热情地将东西硬是塞回他手里不接受拒绝。
「我们晓玫在你身边工作这麽多年,你一直很照顾她,前几年她爸爸出车祸撞伤别人又不能开店,你不但借我们钱周转还让晓玫回来帮忙,逢年过节也都特别送礼,说实话哪有老板还是明星这麽好的。你连这点东西都不让我们请就说不过去了。」丁母拍拍他的手背,每回碰面总要说上一次感谢才能表达她的心意。
「妈──」丁晓玫将客人的餐点忙到一个段落,洗完手从内场出来,见她又缠着人家说话连忙打断。
丁母见此也不打扰他们说话,只是回去忙以前还是念了女儿一下,「你啊就是这麽不知感恩才敢随便离职,还让人家还要来这找你,记得好好跟阿凯道个歉听到没?」
「阿姨没事啦──」杨曦凯连忙替丁晓玫解围,丁母离开後两人对看一眼才又默默坐下。
「吃吧,你留下来也是我吃而已。」丁晓玫看着他不知道该放下还拿着的餐点劝道,接着回归正题问道,「来找我有什麽事情吗?」
「就是来关心你,毕竟你没有说一声就离职了,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困难没有说、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杨曦凯没有提起她向周刊爆料的事情,就像过去一样关心她,什麽都没有改变。
杨曦凯对待助理一直都像对待朋友一样,只有面对申朔和蒋小璐时才会对她态度强硬。
「没有,就像我妈说的,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丁晓玫沉默几秒开口,「这也是为什麽申朔这麽糟踏我,我一直没有离职的原因。」
杨曦凯愣住,花了几秒理解後唤道,「晓玫……我帮你不是要你留在我身边还人情。」
「但你放任申朔这样对待我有差别吗?」丁晓玫没有想和他算帐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地反问,见杨曦凯被问住她叹了一口气,「曦凯,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麽吗?你总是太温柔了。」
杨曦凯迎向她的目光,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对每个人都温柔,所以你对谁都没办法真的狠下心,你虽然阻止过申朔,但你对他还是纵容居多。」丁晓玫不知道该对他是埋怨得多还是感激得多,「你是个好人、好朋友,却不是一个好上司、好老板。」
「你说没错,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你受委屈。但你这麽做也等於是为自己的职涯留下污点,不会有公司会想聘请一个离职後去投诉内部运作的人,你知道吗?为了别人的错误毁掉自己值得吗?」
杨曦凯对於她的指控没有半句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每一句话依旧在为她的未来考虑,若不够了解他大概会以为他只是伪善地在用另一种方式在消遣自己,但丁晓玫清楚,那是申朔才会做的事情。
「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继续待在这行业。至於那篇爆料,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你,其他我问心无愧。」丁晓玫语气平淡地说,见人潮又开始多了起来她缓缓起身准备回去继续忙了,「你应该没有话要说了,慢慢吃吧就不打扰你了。」
杨曦凯知道她已经不想说下去了,他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你忙吧。」
只见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对他微笑,不吐不快地道,「还有你不知道吧?申朔知道你脸上的伤是被郑兆濬打的以後,怪我我没有向他报备,又是明嘲暗讽地说我没把工作做好,他今天会弄到这地步是他活该。」
杨曦凯听着出神,直到桌上的手机震了几秒他才回神接起,「喂?」
他接完电话赶到公司正好碰上特意从後门进来的申朔,两人对看一秒心里也有了底,一同进了电梯上楼。两人站在会议室外等着那人出来,也许是有意要罚他们,原先说等会就结束的会议开了一个小时才结束,他们也没胆擅离,开多久就姿势端正地站在走廊上等了多久。
湛路遥一出会议室见到申朔,语带深意地道,「我还以为你们几个里你做事更像我一点,真让人失望。」
申朔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教训人不成还反被教训这件事,湛路遥之所以让後辈们战战兢兢对应绝非仅仅单靠资历和演技才华而已,他最令人敬畏的是他的手段和本事,而他学的仅仅只有毛皮,才会留下证据被反将一军。
「湛哥……」「你在这圈子混这麽多年了,应该很清楚我想听见的不是道歉。」湛路遥阻止他往下说。
「我会记取教训。」申朔双手在後难得恭顺地应声。
「你休息吧,等风头过再继续拍。」湛路遥看向杨曦凯把方才开会的结论告诉他,接着故意冷讽给里头的人听,「如果过不了我会换人,反正宸悦最不缺的就是人和钱。」
「是。」杨曦凯自然没有第二句话。
两人搭同一台车回宿舍,这大概是他们出道後难得有个没有期限的休假,说来可笑,想要一点喘息时间时忙到进医院打点滴,现在真的给他们「荣誉假」,他们却不知道空下来的日子能做什麽。
一进门玄关前只剩下两人的空间,杨曦凯突然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会想办法去解决郑兆濬那的事情。」
申朔怔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句,接着便见他往前走准备上楼,看着杨曦凯的背影,他想起了他每次走在自己前头的样子。
不管是出道前在日本受训错过末班车时,领着他们从练习室那站走回宿舍的哥哥,还是後来领着自己进陆总办公室坚持送他回加拿大奔丧的队长,他好像总走在前头,明明那麽脆弱,却又总是自不量力地挡在前头。
申朔早想了好一阵子的话,终於再也憋不住,冲着他的背影就吼了出口,「杨曦凯,你到底要扛多少事情?」
杨曦凯回头看向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成不了名的事情你要扛、湛哥和璐姊的心结你也要扛,现在连温咏忆的死你也想扛?你想扛,要不要先看你自己扛不扛得起、扛不扛的动?」申朔话语间尖锐地质问着,「湛哥和璐姊这条就算了,的确是你造成的没错,但温咏忆到底跟你什麽关系、关你什麽事?」
「朔。」杨曦凯知道他看似猛烈的攻势,实质是心疼舍不得自己,缓缓道,「我当初如果……」
「她一样会死,就算你做了任何事情她一样会死,因为她没有活的勇气。同样的事情纪庭谕就过的好好的,差别在什麽?她心里根本撑不住这些,你即使做了她一样会死!」申朔刺破杨曦凯试图找的任何罪名,即便是杨曦凯造成的也无所谓,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也不想正。
「申朔!」杨曦凯听着提高音量警告他住嘴。
「杨曦凯!我拜托你好不好?当我拜托你了,你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申朔面露痛苦地请求着。
杨曦凯顿了顿,有再多想指责他的话在看见他的神清後都沦为无语,他认识的申朔,至少在他们有疙瘩以後,他再关心、再在意自己也不会显露的这麽明显,更别提……拜托他了。
「朔。」他喉咙乾涩地唤道,申朔却笑了,也许是一时冲动流露出太多真心,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听,快步从杨曦凯身边走过直接上楼,留下他一个人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