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似黑夜星光 — 第五章:心的溫度〈2〉

正文 他似黑夜星光 — 第五章:心的溫度〈2〉

尖峰时间的电车人满为患,排了数班才挤上车,但乘客实在太多,导致舒妍踏进车厢後手上装酒的袋子仍有半身落在车外。

关门的警示铃声响起,想着乾脆等下一班车的她正准备步出车厢,一只手臂从身後伸来,绕过她的身体扣住另一侧肩膀,将她往里带。踉跄地往後跌进一个的怀抱,後脑贴上了男人胸膛,隔着冬衣仍能感觉到按在肩上的掌心的温度。

车门关上後,顾深松开手虚撑在门板,将她困在半封闭的空间里,防止她跌倒。

「站稳了。」

压低的音量使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性感,令她的心跳有一瞬失序。

对比不知所措的自己,他的神情泰然自若,她不禁郁闷地小声嘟哝:「还说没把我当女儿,分明就是护崽行为……」

「你说了什麽吗?」

顾深的视线忽然透过窗面与她相对,她赶紧避开,敷衍道:「没事,我自言自语。」

外头下起了大雪,五光十色的城市晚景顷刻被藏於风雪之後,用阒寂掩盖了喧闹繁华。

她望着由夜色和白雪织成的景图,一个念头飞速闪过,她低头去翻包里的东西,果然发现今早准备好的雨伞被她忘在了玄关。再抬首,雾气已模糊了玻璃,强劲的风拍打着窗面,雪势之大昭然若揭。

就算搭到最近的车站,距离租屋处也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没有伞的庇护怕是会寸步难行。

当她的脑子里正思考着该如何返家时,电车已经驶入了车站。

还有两站才抵达,身後的男人却推着她出车厢,她赶紧回头,善意提醒道:「这位先生,我们还没到呢。」

「雪太大了,把酒拿到我家,我再开车送你回去。」

袋子里的酒瓶因为走动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了她不只得想办法回家,还得顾全手上的东西。艰难的处境下,顾深提的意见无异於雪中送炭,而且搭顺风车的好处她也不是只占过一两次了。

然而走到车站出口时,她便意识到最原始,也是最严峻的问题。

没带伞,连去顾深家都成问题啊!

四处张望了会儿,想找找附近有没有超商可以买伞救急。

「怎麽了?」

男人的声音穿过风雪来到耳畔,黑色直伞下的身影依旧伟岸,丝毫没受到天气的影响,所有强风大雪似乎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犹豫半晌,她无力垂首,终是道出了原因:「我忘记带伞了。」

顾深见舒妍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严肃表情,忍不住扬起嘴角,往回走,站在阶梯上依然矮他半截的舒妍,轻易地就被纳入伞下,而她刚好因为阴影罩顶而抬起头,两人的视线隔空交错,双眸映照着彼此的模样。

时间在对方的眼底静止,默默对视许久,舒妍隐约见到藏在顾深眼眸深处的光变得清晰,融在眼波中像是湖面的粼粼光辉,她心中警铃大作,似乎再多凝视这双眼久一点,她就会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过来吧。」

顾深微倾手柄,让伞向她靠近一些。

随着清冷嗓音的消逝,她心底被层层包裹的柔软部分彻底坍塌,双颊的温度在刺骨寒风不减反增。

她深刻地明白,自己并非站在深渊入口,而是早已身在其中,比起接下卧底任务、比起任何一次交易都要见不得光,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永劫沉沦。

同撑一把伞基本档不了多少肆虐的风雪,抵达顾深住处时两人各有一边因为融化的雪而湿透。

舒妍本没想进顾深家门,但头发和衣服实在湿得彻底,爱操心的顾深爹便义正辞严地叫她进来,拿走她手上的袋子,递给她乾净的毛巾和吹风机。

无言地看着被半强迫接下的家居用品,她嘀咕:「反正等一下回去还是会湿……」

後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深醇润淡哑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感冒通常来自於对小地方的疏忽,任何侥幸心态都可能成为导因。」他昂起下巴,指向浴室的位置,「现在,去打理好自己。」

她向来不是乖乖听话的人,愈是被教训反抗欲愈是高涨。她指着男人湿了一片的外衣,语带讽刺道:「感谢你的好意,但说教前也别忘了看看你自己。」

顾深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双手环抱,神态慵懒从容,像是在打量什麽有趣的事物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如果你不介意和我共用一间浴室……」

特意拉长的尾音微微上挑,彷佛恶魔的耳畔低语,性感且诱人,字字刺激着她的神经,激得她双颊一热,叛逆的心思全被羞耻感碾平。

「你这臭流氓!」

奋力朝男人吼了一句後,她抱紧怀里的东西,逃跑似地冲进浴室,重重把门关上。

落锁後,她背脊靠着门板缓缓下滑,蹲在地上,又羞又恼地将脸埋进毛巾里。

在顾深面前失态已不是第一次,但是像刚才那般理智与冷静同时出走还真是前所未有,或许是不久前刚意识到自己心情的变化,导致她现在根本禁不住男人一丝撩拨。

爱上自己将要逮捕的罪犯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卧底最大的禁忌,就是对目标人物产生感情,可心动从来就不受控。

爱和不爱的拉锯撕扯着她的灵魂,继失去血亲和那个男人後,她便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将自己的心掏空,成为一俱没有情感的人偶。

她不惧怕生死,因为不堪回首的过往和早已定好的结局赐予了她勇气,但是她不敢肯定,当终结的那一日来临、必须举枪指着顾深时,她有没有扣下扳机的觉悟。

门外的男人听见浴室上锁的声音後,拿起装酒的提袋往厨房去,将回程时在超市买的罐装啤酒放进冰箱。

熟悉的商标跃入余光,他的动作一顿,某人因价格而在超商犹豫不决的模样浮现脑海,无奈的弧度跟着攀上嘴角,再想起方才被他逗得大吼时红透的脸,笑意更浓。

很久没这麽轻松了。

「好像是他走的那天以来吧……」摩挲着冰凉的罐身,他自言自语道。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歛,忆起死去的搭档楚洋,一丝苦涩渲染了他的笑。

午夜梦回时,楚洋半边染血的面庞无数次闯入他的安宁,在他惊醒後甚至化作实体跪在他面前,一次次吐出魔咒似的话语。

开枪吧。

他会受到牵引而对准男人并扣下板机,就像真实发生过的那样。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啤酒罐,顾深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只余严肃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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