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歌唱夏天的黃鶯 — 第六章:名次

正文 歌唱夏天的黃鶯 — 第六章:名次

早晨,原本朴实无华的上午,於温暖的咖啡店里。

「高!国!仁!」梁秋实气愤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她手里拿着不知道是装什麽东西的塑胶袋子,在高国仁眼里,那袋子似乎似曾相识,但总想不起那东西到底是装过什麽。

梁秋实生气的样子就像一只猫咪。

「怎、怎样?」高国仁这时还在用冰沙机,天气这麽热,吃一碗淋上酱的冰沙然後不付钱应该被理解吧,他可是这里的店长耶。「楼上冷气又坏了?」

「你心知肚明,这个垃圾你都还没——」定睛一看,高国仁终於意识到那个袋子是装什麽的了,他从梁秋实手里抢走袋子,把他塞到垃圾桶最底部。

「干,我知道啦!」高国仁说道:「不用你操劳⋯⋯靠北我的冰沙太多了啦!!!」高国仁一边看着冰沙机产出冰沙,当冰沙已经渐渐满出来时,他不禁发出哀号。「这蠢东西到底怎麽关?!」

冰沙机的绿灯仍然亮着,冰沙像吐沙般源源不绝的产出来,高国仁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什麽超自然东西,因为他完全不懂为什麽可以一直产冰沙出来,或许其中有什麽自然奥妙吧。

梁秋实冷眼旁观,她看着高国仁胡乱修理冰沙机,她总觉得这男人跟王懿轩一样不可靠。

如果梁秋实和王懿轩演出的是相声,那麽她和高国仁便是一场闹剧。

看到高国仁这样子,梁秋实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即使他的样子真的蠢到一个极致。「你会修吗?不会修的话找内行人来就好了,不用逞强。」梁秋实回答道,同时把高国仁从地上扶起来。

「我也觉得我不会,我打一下电话。」奇怪的是,高国仁竟然很快就接受自己不会修冰沙机的困境,他面无表情的拿起了电话,快速的在上头按几个号码。

梁秋实在高国仁背对着她打电话时,偷偷的把藏在垃圾桶最底下的那个塑胶袋拿出来,刚刚只顾着对高国仁生气,没有注意到塑胶袋上的标示和来源地。

高国仁这麽慌张一定有什麽秘密。

「那个⋯⋯梁秋实?」何燕之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梁秋实被他吓到差点失了魂。不对,自己又没在做什麽不堪入目或是违反道德的事情,她为什麽这麽紧张?

「⋯⋯如果你现在很忙,我能理解。」何燕之瞥了一眼梁秋实手上的塑胶袋,「我知道你可能在忙⋯⋯忙整理垃圾的事情,很高兴你愿意帮王懿轩减轻负担,但那是他的工作,不用特地帮忙他。」

「如果你想找林胜岳的话,他刚刚才出去。」梁秋实能从何燕之的眼里找到一丝怜悯,但她很好啊,只是有些好奇那个塑胶袋而已。「⋯⋯还有整理垃圾这工作交给王懿轩就行,你真的可以去休息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何燕之。」梁秋实终於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我真的只是在⋯⋯找一些线索而已,不是在做什麽垃圾分类。」

「是说,你借我的书真的很好看。」何燕之说道:「不过我只看到第十章,我觉得你的描述真的很贴切,而且⋯⋯我很喜欢你笔下的所有角色,他们发生的冲突和猜忌,真的很棒。」

在印象中,何燕之跟自己是同龄的样子,她总觉得这种同龄感很奇怪,因为何燕之看起来就是比自己还要大的样子啊。「你喜欢就好,那本书你也可以自己留着,我这里还有一本。」梁秋实说。

「咦⋯⋯真的吗?」现在的何燕之看起来有点像女生。梁秋实不禁这样子想着,他用手遮住嘴巴的样子就像爱情漫画里的女主角一样可爱。「不行吧,我拿走的话实在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不会啊,真的可以给你。」梁秋实回应:「没关系的,我电脑里还有存稿!不过我蛮意外你会喜欢的,毕竟那本的内容有点无聊又空洞毫无探讨的地方⋯⋯不过,你喜欢就好!」

梁秋实绕了一大圈回来,她总觉得自己的话跟那本她在刚进大学时写出的同性爱小说一样无聊。

「可是我很喜欢。」何燕之小声的说道:「我得先去忙了⋯⋯高国仁似乎打完电话了,再见。」

梁秋实还没好好的跟何燕之说再见,後者便一溜烟跑走了。她觉得何燕之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跟林胜岳是不同的温柔。因为前者是女性温柔,而後者则是笨拙的温柔。

「怎样,聊得高兴吗?」高国仁说道:「我刚刚打完电话了,修理的人等等就会来⋯⋯我接一下电话哈。」说罢,高国仁又接起了电话。这次的梁秋实仔细的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内容,只听到什麽喜帖、婚礼、宝宝房的。

「我知道,我知道。」平常狂放不羁的高国仁,此时声音变得柔和,梁秋实到现在还没看过他这麽温柔的一面,这算是铁汉柔情吧?「好,我晚上回家再跟你讨论⋯⋯还有开车小心一点,那我挂电话了。」

「未婚妻?」说到高国仁的未婚妻,梁秋实她记得对方是有一头留到肩膀的褐色头发,後头用蝴蝶结绑了起来,类似公主头的造型,她还有一双很漂亮的棕色眼睛,名字也很美,叫陈允燕。

她总觉得这种女生很漂亮,不过她也挺意外高国仁竟然能交到这麽漂亮的女朋友⋯⋯虽然快结婚了。

「未婚妻。」高国仁点点头:「不过我连喜帖要印怎样都不知道,她还没离开我真是我的幸运啊。」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挖苦高国仁自己,梁秋实後来决定不要在这方面太过钻牛角尖,反正这不是她的事情,不需过问太多。

「对啊,不过她应该也不会离开你吧?」突然,梁秋实对她的印象逐渐浮现出来,就像漂流在急流的叶子一样,所有记忆都被唤醒。

「啊,是说,她是一位专写社运小说的作家对不对?」梁秋实回想起她之前去过对方的签书会,那时的她才高二,那本书还留在她的书柜,好好的被梁秋实保存着。「之前来咖啡店刚好有遇到她⋯⋯那时我还在想为什麽这种人物会来咖啡店,没想到那是你的未婚妻啊。」

「谢谢,你的话还真让我受惊啊。」高国仁感觉嘴里含了一颗酸梅,他讲的话都酸溜溜的。

——她看向高国仁的双眸,那位作家跟高国仁的双眸有些神似。她突然想到,带着她签名的小说上,有写着对梁秋实自己的鼓励,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写小说写到现在⋯⋯之前偶尔会遇到她,但她总觉得对方太高尚了,自己这种人无法跟她并肩讨论问题,所以她都是打声招呼走过去。

但她对自己很好,很照顾她,就像照顾自己亲生小孩一样对她无微不至,这让她油然而生出一种对母爱的渴望以及羡慕。

「不用客气。」梁秋实说道:「你和她交往几年了?」

——还有,虽说这样子打探对方的隐私不好,但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高国仁应该会告诉自己吧?

「不知道,」高国仁沉思了几分钟,在他沉思的时候,时间过的比蜗牛爬过的速度还慢。「啊,大概三、四年有了吧?反正要结婚了。」

她突然油生一股羡慕感。她和林胜岳也能像这样子爱情长跑吗?

「我知道不长⋯⋯但何必呢?」

「我爱她,她也爱我,那这样子就足够了。」高国仁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们又不需要太多的荣华富贵、假情假意。」

「高——」

「那麽我问你,梁秋实,」高国仁打断了对方原本要说的话,他意味深长的继续接下他未讲完的话:「你告诉我,你对林胜岳是怎样子的感情?」

「什麽?」梁秋实一瞬间反应不过来。怎麽几乎所有人都问同一种问题?

「告诉我,不要欺骗我。」高国仁把桌上的水拿起,接着一饮而尽。「你把所有话讲出来吧,反正林胜岳那家伙又不在,你大可放心的把想说的告诉我。」

「⋯⋯我喜欢他,这样子总可以了吧?」感觉又回到了那晚上,她和林胜岳互相低语自己喜欢对方的那瞬间。梁秋实脸上一片红,感觉就像酒醉朦胧一样。

「呀,我猜对了。」高国仁说道:「那麽,林胜岳喜欢你吗?」

「高国仁,为什麽要扯到这件事?」

「闭嘴,就直接回答我他会不会喜欢你,废话这麽多是在搞什麽。」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通灵王。」梁秋实说道,说到通灵王时,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林胜岳常常在咖啡店讲,像是「我就是通灵王!」、「我是台湾第一通灵王!」

「哈,是这样子啊。」高国仁似乎也意识到了什麽,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梁秋实:「我想⋯⋯他也喜欢你吧?不然这样,你最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像是开会、领奖什麽的?」

说到领奖⋯⋯

「有,颁奖。」

名单几天前就出了,但她习惯把惊喜留在最後。

领奖是哪一天?也罢,那不重要。是说等等回去得用电脑查查看自己的名次,然後准备好衣服,再去领奖⋯⋯然後好好的花那一大笔钱才行。

「那就看看颁奖那天他会不会出现,就知道他爱不爱你喽。」高国仁说:「只要深爱对方,那麽自己一定不管目前处境多麽危险,去找到对方,陪伴她。」

「也是。」梁秋实点点头同意,尽管她认为林胜岳会忘记⋯⋯这个颁奖对她是多麽重要,林胜岳应该也会记得吧?哪怕只想起一瞬间而已。

-

林胜岳打开了铁门,脱下鞋子,走进梁秋实所在的房间,放下背包,看了一眼梁秋实的照相机後便坐在正在查询东西的梁秋实身边。

「喂,梁秋实,这个送你。」过了一会儿,他递过来一个东西,梁秋实的视线从林胜岳的电脑上离开,她看着林胜岳紧闭的拳头,手迟疑的伸了过去。

「这是什麽?」语音刚落,掉落在梁秋实手心上的是⋯⋯两根蓝色发夹?

「是发夹,拿来夹你头发的。」

「⋯⋯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了。」林胜岳说道:「我觉得不要你不适合太多装饰的发夹,你这样子夹上去,看,不是就很可爱了吗?」

梁秋实感受到林胜岳指尖碰到皮肤的温暖,如同涟漪般扩散於水面上。

「不过这里有多出来的,红色的。」林胜岳从口袋拿出另外的发夹,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困扰。「这是附赠的,如果你要的话就拿走吧。」

「你可以夹啊,很适合你。」梁秋实拿走林胜岳手中的发夹,然後在他的头发上夹上,接着说道:「你弹吉他都会被浏海挡住,现在就不会了吧?」

「也是。」林胜岳没有拿下,说什麽很像女孩子之类幼稚的话,现在的他只是温柔的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回神问道:「是说,你的名次多少呢?」

「我不知道,我还在等待页面。」梁秋实兴奋到差点忘了大口呼吸,感觉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会倒地,这次她这麽兴奋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林胜岳。

「我——」梁秋实欲言又止,原本还在缓慢加载的页面突然一瞬间跑完——

得奖画面出现在眼前。

她快速的扫视着页面,当她看见自己不在首奖那栏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僵硬,冷气送出来的风都变得如同暴雪一样让她寒冷。

优等。

现代诗组优等。

梁秋实真的忘记呼吸了,她的视线只聚焦在优等⋯⋯就只有优等吗?

但林胜岳那却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似乎很满意这样子的成绩⋯⋯但梁秋实觉得不行,她的能力只有这样子?不是该拿到首奖吗?

之前的她总认为有拿到奖就不错了,但不知道她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开始认为第一名才是最好的。

她的心里彷佛有颗大石头压在那,不管怎麽使力都推不走,她彻底被压垮了,随之倒塌的便是她剩余不多的理智以及泄洪的泪水。

泪水滑过脸庞,泪水有一种咸咸的感觉,就跟屏东的海风一样。

「梁秋实⋯⋯你怎麽了吗?」林胜岳见梁秋实这样子,他不禁觉得很愧疚,即使他什麽事都没做。不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用他的体温温暖梁秋实冰冷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只能拿到这种成绩吗?」梁秋实潸然泪下,她看着自己的裤子沾上了眼泪。感觉所有东西都变不一样了。

感觉心里的东西被挖空,只剩下一个躯壳而已。

「什麽意思?这样子很好啊?」林胜岳不懂,他当然不懂!他从来没体会过什麽叫保持成功的感觉!他对失败已经家常便饭了,但梁秋实不是。

对梁秋实来说,成功是她能获得别人注意的唯一方式。

「你根本不懂,你根本没体验过成功後失败的感觉!因为你没有成功过!」梁秋实接近嘶吼的对林胜岳喊出这句话。

所以她讨厌比她强的所有人,但她讨厌那样子的她,总觉得那样的她只是个名为嫉妒的空躯壳,就跟蝉褪下的壳一样空洞。

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稍微握紧感觉就会应声而碎,那就是蝉的空壳。

「⋯⋯是这样子吗。」

她从没想过这句话给他的刺激有多深,就像被轮胎碾过的痛苦一样,但林胜岳只是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但她现在什麽事情都不想做,所以哭倒在林胜岳的怀里,她总觉得这样的她实在太柔弱了⋯⋯她现在除了想被安慰以外,什麽都不想去认真思考。

「林胜岳。」

梁秋实发出了轻叹。

「拜托抱住我。」

林胜岳沉默不语,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尽管她不知道林胜岳的心如同破碎的玻璃,不管给多少鼓励和安慰、修补黏着,再也拼不回最一开始的原样了。

黄莺/梁秋实

你总是说我是黄莺

但我总认为你是随口胡说

有天我发现

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不禁在想

我是否可以用被你称赞过的歌声

把你唤回我身边

黄莺出谷,只为了找到你

尽管我并不是那只最完美的黄莺

但我仍然要成为

你心目中,最完美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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