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梦想很甘甜，现实很惨烈。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最终无法即时出发。
原因可以说得很复杂，却也能概括一句──我们吵架了。哦不，正确来说是我单方面对文书洛大爆气。
「莞莞！你不要生气了啦！」下午两点，文书洛仍可怜兮兮地拍打我房间的门。好险这门的品质很好，不像楼上的那木门，被人一拍就会倒塌。
我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嘟着嘴。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麽大的脾气。可是无论怎麽想、从那个角度来看，我都无法舒坦，心彷佛被压着一颗大大大大大的石头。
「莞莞，我们有什麽事情，当面谈好不好？别锁在里面，我会很担心。」
爆气吵架的起因非常简单。
早上，我执意要陪文书洛去T大的图书馆见海笛学姊，海笛学姊又把留到肩膀的头发剪短至耳後，看起来十分清爽，英气逼人。她看我出现在文书洛的左侧，没说什麽，只对我笑着打招呼，显然不把论坛上的文章放在心上──也是，如今焦头烂额，被说抢人男朋友的人是我，她有什麽好顾虑的？
文书洛一点都不废话，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她同样回赠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解释：「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经文书洛的说明，我才知道他们的生日只差两天，是令人捉摸不清的水瓶座。
「哦，谢谢。」文书洛收下礼物，看着穆海笛，「最近过得还好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论坛上吵得风风雨雨，你们有没有受影响？」
「说没受影响是骗人的，不过我们打算去旅行，暂时避个风头。」
海笛学姊一听文书洛的回答，迟疑片刻，提问：「你们……在一起啦？」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索性交由文书洛统一处理这类问题。
「嗯。」或许是意识到，如果说没在一起，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文书洛才会讲出这样的谎言。「我们在一起了。」
我向来比文书洛还要敏锐，灵敏地捕捉到海笛学姊一闪即逝的落寞。可海笛学姊很强大，哪怕失恋了，也绝对不会流露出半点狼狈。
「对不起，这次的事件把你牵扯进来。」文书洛指的是论坛讲海笛学姊是他女友的谣传。
「有什麽好对不起？我现实中无法达成的妄想，在虚拟的网路上被人议论，也是挺好的。」谁都没料到，海笛学姊会如此坦诚地吐露积压於心中多年的心事：「文书洛，我喜欢你。」
她用的不是「曾经喜欢你」，是「我喜欢你」，证明她的喜欢还在进行式。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为什麽明明喜欢文书洛，还要带他去同志酒吧，使他的期望落空？明明他们过去所欠缺的，就只是一个在一起的契机。
「哦。」面对海笛学姊的告白，文书洛非常冷静，近乎能称得上是淡漠了，「我也喜欢你──仅只是喜欢你这个朋友。」
海笛学姊抿起双唇，不哭不闹的以沉默姿态，接受文书洛的回应。
「……那，祝你们交往愉快。」能从情敌的口中得到这句话，已是非常难得。可接下来，海笛学姊说出引爆我这礼拜累积所有不满的话：「不过你不是准备去德国了吗？远距离恋爱，不是那麽好受得的哦。」
我气的不是海笛学姊调侃我们，气的是为什麽连学姊都知道的「秘密」，我就不知道？
在学姊的面前，我还能装傻微笑，当个失去语言能力的花瓶，听文书洛跟学姊瞎掰鬼扯，极力强调远距离恋爱不会成为我们的问题。
呵呵……先不说远距离恋爱，我被文书洛的隐瞒激得想要近距离宰了他！
等告别了海笛学姊，目送她走进图书馆。我假掰的笑脸瞬间垮下，一句话都不说，扭头就走。
「莞莞！」这时候他再叫我，如同点燃炸弹。
转过身，我瞪着他，生硬且压低嗓音：「你现在什麽都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如果你把我逼哭了，让我被当成笑话，你真的死定了。」
文书洛接收到我的警告，彻底噤声，一路跟在我身後。
一到家，我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背对文书洛问：「你有想对我说什麽吗？」开铡前，总要让他有申冤的机会。
「关於穆海笛说我要去德国的事，全都是假──」
「假的？」不等他把整句话讲完，我直接打断他：「你想要骗我吗？」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冲，使他完全不知所措地愣住，停顿了有十分钟，才准备好说词：「莞莞对不起，我不是想要骗你，而是我还没勇气跟你坦诚。」
「跟我坦诚需要什麽勇气？我有那麽恐怖吗？让你宁愿跟其他人讲，也不愿意跟我说？一直骗我要参加国内的司法考试，把我蒙在鼓里？」
「怎麽可能会恐怖？隐瞒你是我的不对，但我们仍处於暧昧的阶段，我不敢跟你说，是怕──」
「文书洛，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份吗？」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难以克制自己的泪水，不断从双颊滑落。
「你是不是认为，只要你跟我说，你打算出国，我就会放弃你？」双唇抖动──不，是浑身都在颤抖。我不懂我们到底哪里来的代沟，是我即将迈入5G时代，他还在ADSL划拨的关系吗？为什麽他总是不懂我的心？一件事情要确认个三百万次，他还是不懂！
「莞莞……」
「你不是很喜欢问我之前喜欢谁？」
文书洛彷佛此时才意识到这问题的答案。
「我喜欢你。我，方莞莞，喜欢文书洛三年半。打从我进入高中，就喜欢你了。」
明明我不善於掩饰自己的情感，明明喜欢是如此显而易见。偏偏这人的情商低得令人发指，非得要说到这个地步，才搞得清楚状况。
「我喜欢你！你有听见吗？如果不是认识你、信任你和喜欢你，我怎麽可能放任一个男人住进我家？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吃苦、流落街头，才会一直对你妥协！去跟学姊说话，也是想要从她身上多知道你的讯息，我想多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