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８的教室在二楼。
一中的每个楼梯中段都设有平台，转弯後，继续上楼，才会是新的一层楼。
两人往上走，季茉在前，吴绍源在後，沿着内侧扶手。
有几个女生在平台上聊天，还挺忘我的，且没有半点压低音量的意思。
「唉，真想换到１０８去。」
「我也是，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吴绍源。」
「你们觉得唐深今天会不会来？他上次跟我同考场，第二天才出现。」
「说到唐深，季茉这次也在１０８……」
话说到这便停了。
季茉已经转身，背对她们往上走，可谁不认得那头红发。
她只好回头，对女生们笑了笑。
吴绍源刚踏上平台，也笑了，风度翩翩。
他是顶适合校服的人，十足的少年感，伴着夏天的微风和太阳。
季茉的角度最多只能看见他额前的发，不过女生们红透的脸已经足够证明。
她暗想，唐深都没有这样的威力，校草的位置不保，得加把劲了。
大考两天，第一天上午考文科，下午理科，隔天则是社会科和文化科。
季茉之前混水摸鱼惯了，漏洞太大，这阵子补得相当吃力。
英文作文挫了她大半锐气，考国文前的下课她没敢离开座位，继续背古文。
相比之下，理科的观念通了，会的就是会了。
第一天的考程结束，季茉觉得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展开了。
她第一次对考试这麽上心……
有人拍她肩膀，她侧过脸，是唐深。
「你怎麽了？我看你笔没停过。」
「你刚刚才来？」
「嗯，来了也不会写，」他笑着说，「明天体育生考篮球和田径，你可以来看。」
她含糊地应了句。
文化科考试没有固定考场，由学生自主报考，基本上是给那些留级边缘的学生加分用的，不少成绩好的学生会直接弃考。
「我得去办公室一趟，你考试周不用打工吧？」唐深问她。
「嗯。」
「那要不要去唱歌？我请。」
「都行。」
唐深知道她话不多，耐心道：「那你在教室等我一会，我等等去接你。」
季茉回到班上，人早都走光了。
她把历史课本装进书包，拉开椅子坐下。
她往窗外看，走廊空荡荡的，尽头处走来一个人。
她很快看清了，下意识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麽情绪。
吴绍源进了教室，他也早就看见她，「明天还有考试，你还去唱歌？」
那表情，说有多欠打就有多欠打。
「我读得差不多了。」季茉说。
他靠着她前座的桌沿，「别人约你就去，怎麽这麽没自制力？」
「……」
「你这人，对朋友未免太真诚了。」
不懂拒绝，奋不顾身帮忙，把自己都赔进去。
在他看来就一个字，蠢。
「手机给我。」
「你要干嘛？」她警觉地往後挪。
「借我打个电话。」
她解锁，把手机给他。
借就借，这麽咬牙切齿干嘛？
吴绍源按了几个键，将手机推回来，「拒绝他。」
季茉看着桌面，他拨了唐深的电话。
电话两三下就通了，扩音模式，教室很安静，唐深的声音清清楚楚，「喂？茉茉？」
吴绍源一听，无声笑了下。
摸了摸季茉发顶，动作轻柔，脸很凶。
季茉抿唇。
她真的是怕了他了。
「……我今天不去唱歌了。」
「嗯？为什麽？」显然不能接受。
「我得学习。」
「……」
唐深沉默了许久，最後连掰掰都没说，挂了。
吴绍源终於笑出声，「你之前到底有多混，他竟然觉得你在敷衍。」
她翻白眼，「烦死了你。」
一中的校舍老旧，图书馆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只桌椅烂，连书都又破又少，再爱学习的学生都不爱来这。
加之大门的故障事件频传，每十个前往的学生就有八个把自己反锁，如今图书馆的木造大门摇摇欲坠，就是因为经常有人需要破门而出的後果。
季茉看着眼前的小楼，回想了一番，嗯，自己大概只来过一次。
「不错，看来会很安静。」吴绍源给出好评。
「……」大哥你爽就好。
两人在图书馆复习了快两小时，六点整，有老师过来赶人。
今天恰好是美玲值班，看见他们俩，竟然欣慰地笑了，「绍源，真是辛苦你了。」
「不会，同学就是要互相帮助。」他的微笑堪称无懈可击。
季茉在心中鼓掌，这演技，问鼎个影帝绝对可以。
师生之间一赞许一谦恭地交谈了好一会，接着美玲勾着季茉的肩膀到一旁，语气大变，「不要看人家长得帅，就勾引人家，听到没有？我教学生涯的巅峰就靠绍源了。」
「……老师，您教学生涯的巅峰说不定是我。」
「你想得美。」美玲松开她，「你们赶紧回家吧，天黑了就没公车了。」
「我骑车来的，送你回去。」出了校门，吴绍源说。
天已经黑了，整点早就过了，下一班车还得等到七点钟。
季茉欣然答应。
依然是环抱的姿势，她没有第一次那麽不自在了。
风声在耳畔呼啸，他一路无话。
她想了想，「今天谢谢你。」
「谢什麽？」他轻笑着问。
她一时答不上来。
「你帮别人，却从来不希望别人帮你。」
「可我帮别人，就是希望别人帮回来，知道吗？」
「你欠我的，以後得还。」
他说着，语气很嚣张，清清冷冷的声音，没什麽特别的情绪。
她却不讨厌。
「怎麽还？」
他沉默。
季茉忙道：「请用合法的方式。」
他又默了半晌。
「……我喜欢上汤城的话，这些就两清了。」
她不太懂。
他也没想解释。
夜色渐浓，迎面吹拂的风带着湿气，还有硫磺的气味。
是汤城的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