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这里！」
他记得芷离彷佛人间蒸发的那个寒假过後，她清脆有朝气的嗓音，还有比太阳还灿烂的笑脸，在开学第一周的量子物理再度出现。望着她半晌，他别开脸，到其他位子坐下。
芷离立刻抓起自己的笔记本与背包，越过其他同学，到宗原的身边的位子坐下。看着他，芷离笑弯了双眼，道：「真巧，你寒假过得好吗？」
这堂课是他系上必修。宗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听得懂吗？」
「我只是旁听。」她还是那抹甜甜的笑，「而且如果不懂，你会教我吧？」
宗原沉默了半晌，「你应该要从基础开始修起。」目光停留在芷离脸上的时间拉长，他发现她右边颧骨上有浅浅的瘀青，「你的脸怎麽了？」
「这个吗？」芷离摸了摸自己的颧骨，垂下头，「今天差点睡过头，没时间遮暇。」她没有针对成因说明。钟声响起，老师走进教室，忙着开启投影机时，芷离轻声道：「整个暑假都没有见到你，感觉……感觉开学第一天就该来看看你。」
宗原没有回答。但看她扭着手指的模样，听她软软的语调，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便温暖起来。原本习惯被打扰的日常，在假期一开始便戛然而止，现在就像失而复得一般，心底踏实许多。
第一堂课，老师仅有讲解课程大纲还有评分标准便早下课。他们一起走出教室，芷离抬头看着他，而他只是直直盯着前方。
「一直跟在刘宗原旁边的那个女生是谁啊？」
「热舞社的学妹啊，好像满夯的。」
「欸……那不就很乱？」
「刘宗原感觉也觉得她很烦……我听实验室的学姐说的。」
虽然刻意压低音量，但他还是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他发现芷离眼神黯了黯，但嘴角依然带着笑容，「我……我下午还有系上的课，我先回去准备——」
「等一下。」宗原打断她，冷冰冰的横了那两个交头接耳的女生一眼，他揽住芷离的肩膀，轻声道：「一起去吃午餐吧。」
「欸？」芷离瞪大眼睛，脚步因为仓促离开而踉跄，她拉住宗原的衣角稳住身体，抬头，不约而同的将交会的眼神别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走着。
半晌，芷离怯怯的问：「学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宗原在树荫下停下脚步，放开揽着芷离的手。身边赶课的同学来来去去，偶尔会有几个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眼光。望着芷离，他却不晓得要说什麽。
为什麽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感到不舒服呢？明明别人都说他我行我素，不管他人眼光的。那天自己怎麽会有这样子的行动，他要之後才明白——他真的很在乎芷离。
瞅着宗原，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芷离笑了笑，「没什麽的，被讲那种话我都习惯了。」她顿了顿，「不过还是要澄清一下，不是每个社员都那麽爱玩。」
「嗯。」
「我也没有很夯。」芷离补充，而後勾了勾嘴角。「我妈妈管得很严，我根本乱不了。啊，园游会那天就是因为我妈妈来了，才紧急跟你借外套的，不然她看到我穿那样，一定会灭了我。」
宗原点了头，「原来如此。」
「外套我还留着喔，如果你要拿回去——」
「留着吧。」倒不是因为坚决的不想要别人碰过的东西，只是单纯觉得芷离留着也没什麽不好的。半晌，他问：「你寒假去哪里了？」
芷离垂着头，呐呐：「回家。」
也是，好好的假期，又要过年，谁会和他一样待在学校呢？沉默太久，他察觉到芷离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宗原问：「怎麽了？」
芷离摇头，而後把头垂的低低的。「其实我不怎麽喜欢回家，回家就不能……我知道手机对你而言是装饰品，所以就没有跟你要联络方式，就算有问题也没办法问。」
宗原将眼神移往其他栋教学楼，「你真的对天文有兴趣吗？」
「我对你感兴趣的一切都有兴趣。」不假思索的回答後，芷离摀住自己的嘴，连忙解释：「我是说……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一定都很有趣。」
默默思考了自己的课程安排，宗原道：「楚辞。」
「欸？」
他淡漠的眼神逐渐温暖起来，「如果你没课，一起去旁听那堂课吧，别勉强自己听量子物理。」老师只是在投影片讲解授课大纲时，他就发现芷离将许多专有名词都抄下来准备问他了。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芷离轻轻念出〈离骚〉其中一段诗句，望向宗原，她道：「听说我爸爸就是用这句帮我取名字的，他很喜欢楚辞……」
是听说的吗？宗原看着表情突然哀戚起来的芷离，轻声道：「他帮你取了一个好名字。」
芷离的双眼微微放大，望向宗原时，眸中闪着光亮，双颊微微泛红。「对啊，他是很文艺的人嘛。好，决定了，我会舍弃量子物理，选择楚辞，就算有其他课也会退掉的！」
「你不用勉强。」
「我很想跟你上同一堂课嘛。」
「为什麽？」
「因为我喜欢你呀。」像是没预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告白，芷离摀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得大大的。而後她硬是扯开笑容，急忙道：「我还有课，我先走了！」说完，她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喜欢吗？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被这麽直截了当的告白。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他。他是能够被喜爱的存在吗？然後宗原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在芷离说喜欢他的那一刻，像是喜悦被血液从躁动的心脏送到全身每一个角落，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微笑的每个细胞。
芷离说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都会一直喜欢他。
这麽喜欢他的她，为什麽会选择跟其他人踏入礼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