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距离美军基地只有几条街的距离，让派驻在这块处在围堵共产势力重要位置的岛屿上的美国大兵有需要时能够前来。当然教会不只有这些外国教徒，更多的是有着朴质脸孔的本地人。
气氛浮躁的周五傍晚，没有人上门。拉尔斯‧布朗想，大兵们肯定是去酒吧或俱乐部找乐子了，喔，还有可能去泡温泉，或者是回到与吧女同居的住处，吃完晚饭後才又出来寻欢作乐。
准备把教堂的门锁上时，他看见住在附近的林姓一家三口走来，林先生、林太太和刚升上高一的儿子林昭郁。他对他们很有印象，原因无他，即是因为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徒，而且和教会里的陈牧师一家是好友。
「牧师，」林先生对他露出有礼的笑容，「晚安。」
布朗回以一笑，也道了声「晚安」，随後带着歉意地说：「你们要找陈吗？他已经回家了，可能得等到明天再来才行。」
听他这样说，林太太却摇了摇头，笑得挺不好意思，「其实我们是来找你的。是私事。」
「什麽事？」布朗愣了下。他虽然对他们有印象，但平日倒没有太多交集。
林先生和林太太相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腼腆。
「我们想请你教教昭郁英语。我们会付钱。」林先生说。
「我？噢，我很乐意！钱不是问题！」白天结束後，回到家里也无事可做的布朗答应下来。可以健康地消磨时光，何乐不为？
林氏夫妇听他这麽说，安心地松了口气。
「不过为什麽要我教呢？学校‧‧‧‧‧‧？」
提到学校时，林先生的表情有些复杂，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怒气，很快又消去。犹豫了几秒，把本来要说的话吞回去，他只淡淡地说：「学校的英语老师口音太重了，昭郁听不懂。」
点点头，布朗表示知道了，「那要什麽时候开始呢？」
「明天就开始可以吗？」林太太更不好意思了，「昭郁平常要上课，我们想牧师你平常也要处理教会的事情，可不可以用礼拜六礼拜天晚上的时间呢？每天一到两个小时就好。」
「那麽，明天教会工作结束後我就到府上。」
林太太的高兴显而易见，藏都藏不住，「那我得多准备一份晚饭才行。」
布朗带笑的视线不经意和林昭郁撞在一起。林昭郁对他眯眯眼睛，露出浅浅的微笑。
来到林家的时候，林先生刚从他小小的牙科诊所回来，林太太刚煮好香喷喷的晚饭，林昭郁刚写完作业。布朗和他们一起用餐，餐桌上，林先生和林太太会小声地用日语和台语交杂着说话，和林昭郁讲话时也是如此。等大家都吃饱後，林氏夫妻两人一起离开，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和林昭郁。
「你们都这样讲话啊？」刚刚没半句听得懂的布朗觉得有趣地问。’
林昭郁「嗯」了一声，把英语课本摊在桌上，「在家里才这样。学校毕竟不能讲方言嘛。」
布朗「喔」了一声，看到他的课本便问：「你在学校的成绩怎麽样？」
「英语吗？不好。」
「你哪里听不懂？」布朗看了看写满课本的笔记，想林昭郁该是个认真的孩子，放学回家也应该会复习，成绩怎麽会不好？
「老师的口音。外省腔好重。」顿了顿，林昭郁小声补充：「我看得懂，也勉强听得懂，但是老师不喜欢我，所以给我的分数不高。」
答案太出乎意料，怔愣了几秒钟，布朗找回声音，露出不明白的表情，「不喜欢你？」
「其他同学的家长有时候会送老师一点小东西，吃的喝的，或者用的。爸爸不屑这样做。」林昭郁露出「所以喽」的表情，耸耸肩。虽然送点东西就可以提升分数，但他自小的家教可让他无法苟同。
布朗脸上的不明白转变为不可置信，「你们老师用这种方式来打分数？」用巴结的程度？而不是用学习後实际呈现的效果？
林昭郁点点头。
「这怎麽可以？你们有跟学校反应过吗？」
「学校才不管。很多老师都这样。」
「为什麽？」
「为什麽？」林昭郁歪过头看他，脑海中浮现父亲充满冷漠嫌弃的脸庞。
「狗去猪来。爸爸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