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是个晴时多云偶阵雨的天气。
清晨四点多下过一阵倾盆大雨,还交杂着雷声隆隆,整整吵了一个多小时到五点,这期间也把我从夜里惊醒过三四次。
都是雷声害的,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洗完手之後我才走出女厕,却硬声撞上经过女厕门口的人,几瓶罐装饮料散落一地,四处滚动。
「啊!对不起!」我道歉之後马上蹲下去帮忙收拾残局,正确来说,是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
将地上散落的饮料都捡拾起来後,我把东西还给对方,「对不起,都是我刚刚没看路。」说完,我一个抬头,对上了汪子璿的眼睛。
是我的错觉吗?过去的他眼神总是充满温柔,为什麽今天却感觉有点蓊郁。
「没关系。」他的微笑还是很温柔的说。
「抱歉,这些饮料有些脏了,我帮你冲洗一下吧!」说完我把手中的饮料拿到走廊旁边的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时後发现他也跟了过来,转开我旁边的水龙头帮我一起冲洗。
经过凌晨的那场滂沱大雨之後,接近中午的天空就像被洗涤过一边乾净清爽,湛蓝的天空带了几朵亮白的云层缓缓飘过。
「那天。」听着水龙头的水声流动着,他率先开口打破这之中的静默问:「你找张兆宇帮忙登记成绩,应该没有发生什麽事情吧?」他一边洗一边问,很快速的一瓶接着一瓶。
「没有。」想起那天,不免还是让我有些尴尬,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却又让我放松了不少,於是我又说:「而且,其实那一天的成绩都是他一个人登记的,我几乎没有做到什麽事情。」
「是吗?」
「那个……」关掉水龙头,我把最後一瓶洗乾净的罐装可乐放在洗手台旁边,「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可以啊。」他早就洗完,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我。
我偷偷瞥着他的眼睛问:「你那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哪一天?」
「就是,我们在走廊上遇到,你本来要帮我的,但是我却拒绝你了。」我问:「你不记得了吗?」
他那天那个受伤的眼神,我怎麽都忘不了,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几秒钟的静默後,他突然失笑,「如果要说出个什麽心情来的话,我只是失落而已。」
「失落?」
「恩。」他笑着点头,「其实我还蛮喜欢放学後跟你一起待在教室里的那种感觉,很悠闲惬意。」
一瞬间,我看到他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让我豁然开朗起来,「谢谢你,平常如果不是你,我自己一个人做那些事情应该会很辛苦。」
「换我问你一件事。」他静静的问,「你听过菸斗男孩的传闻吗?」
「恩,听过。」我点点头。
话题又沉默了一会後,他继续:「其实,我不懂你,为什麽会相信张兆宇。」
「我不奇怪你有这个想法,但我不想因为偏见而去伤害一个人。」毕竟关於传闻的真相,没有人知道。
「但你想过吗?如果今天被伤害的人是你呢?」他的目光突然凛然,但着一丝我不懂的情绪。
明明是微笑的,但我却感觉到有些寒意。
是我的错觉吗?
「我觉得。」看着他,我试图解释,「张兆宇他并不是传闻中的那种人,我觉得我们都是因为带有偏见的去看待他,才会让张兆宇的形象在我们心中恐惧化、复杂化。」
「那不过是你觉得,你又怎麽知道他是哪一种人?」他淡淡的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情绪,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轻视,但被我忽视掉了。
「其实昨天,他把传闻的真相告诉我了。」
「传闻?」他的目光混杂着疑惑瞥向我。
「恩。」我点点头,「昨天放学的时候,他替我登记完了成绩就离开了,但是我离开学校要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三大私校的人。」
接着,我把三大私校来找麻烦,之後张兆宇出面救了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汪子璿,但他却只是冷静的听着,最後给了我一声冷笑。
「麻烦是他惹的,但是问题人物却找上你,而你还傻傻地认为他是在保护你?」他反问我:「如果那些人,是他找来演戏的呢?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取得你的信任呢?然後你就这样相信了他。」
「你当然可以这样推测,但是。」我说:「我也会依照我跟他的相处,去推测他的为人,他真的跟我们所认知、所听到的不一样。也许过去的他,确实就是一个打架惹事生非的人,但是在他的心中,其实有着属於他自己真正的声音。」
我回忆着他告诉我关於菸斗男孩真相说:「关於菸斗男孩的传闻,他其实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才会不得已跟那些交换条件,也才会有後续的打架传闻。」我继续说:「一开始我听到传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觉得他不是什麽可以靠近的人,是危险又令人恐惧的存在。」
「但是你能相信吗?」我看着他说:「相信自己三番两次被自己所认定的坏人救,能相信那麽可怕的人愿意为了喂食流浪狗蹲在大雨中,等那些流浪狗吃饱,然後为牠们撑伞吗?」
「澄晴。」他突然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阻止了我说:「你真的知道张兆宇是个什麽样的人吗?单凭这些就是关於他的所有解答吗?」
「什麽意思?」我茫然地看着他,读不出他双眸里复杂的情绪。
「张兆宇,他是一个混过帮派的人,什麽样的人他没遇过,对付你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着我说:「澄晴,我不想去否定他什麽,但是他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你真的知道吗?」
「我…」
「喂,汪子璿,你怎麽买个饮料那麽久?」突然从旁边走来了两位男同学,而这两个人我都认得出来。
他们是汪子璿篮球色的同学。
「嗨,又见面了。」头发偏长,身材有些乾扁纤瘦的男同学率先跟我打招呼,「你就是上次跟我们王子一起放学回家的那位,对吧?」
看着他慢慢悠悠走向我,但是我不怎麽喜欢他介绍我的方式,却还是礼貌的浅浅微笑。
「王子,你知道我们等饮料等多久吗?」把头发用发胶抓出一个造型的男子,屌而啷当的走到汪子璿旁边,「靠,可乐都不冰了,你们到底在干嘛?」
「我刚刚遇到班长,她好像在找你。」有些莫名的,汪子璿突然这麽跟我说,而我有点茫然的看向他,直到他推着我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半推半就之下,我被他往教室的方向走着走,一边走我一边时不时的看向汪子璿,只看见他跟社团的两个同学聊着天,看起来好像很热络,但实际上他跟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
「喂王子,你们刚刚在聊什麽?」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你们在这里聊了很久,脸色不太好。」
「没什麽。」汪子璿冷着口语说。
「就说你们两个有鬼,你不是喜欢她吗?」一边说着,抓发雕的男同学打开了一瓶罐装可乐,惨案随即发生,「靠!可乐有摇过吗?」说完他马上把可乐放在旁边的围墙上,用洗手台冲洗着可乐的残骸。
午休时间,太阳已经完全掌控着了炎热的气温。
「你说什麽?」当我把三大私校找麻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何妃麟说了之後,她的眉头瞬间拧在一起,「你们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了?」
「这……有点说来话长。」我继续低头喝着饮料,仅仅含住吸管。
「那就长话短说!」她的严肃神色,凝视着我,一脸我不说就要把我碎屍万段的表情。
「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传言吗?」我说:「关於菸斗男孩。」
「你是说,他跟你解释了关於传闻的真相?」
犹豫了半晌,我点头。
「所以真相是什麽?」
看着她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我说:「也许我不能够为他证明什麽,但张兆宇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样子。」
後面的十分钟,我解释了关於传言的真相,以及我多次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出手相救的事实。
「其实,你当初告诉我那个传言的时候,我很害怕,还做了几次的恶梦。」我侃侃而谈起那阵子做恶梦的心情,「不过,自从我遇见他之後,我才知道,恶梦源自於我对传言的猜测,还有对他的不了解,张兆宇他不是坏人,也不是大家所猜想的那种人。」
恶梦其实经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能用轻松的心情说出来,就像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其实关於张兆宇,我也有一些话要说。」她放下了铁汤匙,「前几天放学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有一个闯红灯的小朋友差点被车撞到时,张兆宇及时冲了出来抱住小女孩,好在驾驶有看到张兆宇的手势才紧急刹车,才没有酿成大意外。」她接着说:「不过他今天下午好像翘课了。」
何妃麟的语气转变让我猛然失笑,「他本来就很难以控制,翘课才是他的风格。」说完,我又喝了一口饮料。
「喂,这可不行啊!」她警告似的说:「下礼拜就是运动会了你知道吗?继续这样下去,你的演唱会就……」
「我知道啦!他已经答应我了。」我骄傲地说。
「喔唷?」她窕眉,表情有些肯定的点头,但随後目光却落在我後方,「说曹操,曹操到,看起来进展不错。」
「余澄晴。」
猛然回头,张兆宇手插着口袋站在我身後,由高至下的俯视我,「今天放学在操场见。」
「要干嘛?」
他歪头看我,「下礼拜不是要比赛了吗?还是你觉得我们的默契好到不用练习?也可以让你顺利拿到演唱会门票。」说完,他看向我旁边的何妃麟。
「我知道了,放学见。」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说,不过此刻的心情却有些怪异。
刚开始确实是因为演唱会门票的赌注才会跟张兆宇扯上关系,但是现在这种兴奋又期待的心情是什麽呢?
因为坐着的关系,我仰头看着张兆宇说完话离开的背影,那个逆光而立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