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子,路末依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永无止尽的新闻标题,好像这件事永远无法平息,还有不断席卷而来的自责。
那些记者将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路末依真的好想叫那些人闭嘴!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着脸的女人,脸上黑眼圈重到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因为她害怕闭上眼就会看见唐琳的身影,她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崩溃。
韩家玮先是伸手敲了敲门,接着才走进路末依的房间。他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心中更多的是不舍。「末依,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着。
她轻微的点了几下头,接着她虚弱地站起身,顺了顺身上的黑色洋装。「走吧。」
官予翔站在路末依家的客厅内,他将黑色衬衫上的扣子扣好,正好看见了韩家玮牵着路末依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带路末依去,但是她坚决要去见唐琳最後一面,因为再不去,就连最後一面都见不到了。
而今天,正式是唐琳的告别式。
进入会场後,他们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盯着最前方唐琳的遗照,照片中的她依旧灿烂的笑着,完全不像是忧郁症患者。
唐琳的告别式参加人数不多,大多都是亲人,灵堂也简单朴素。
站在父母身旁的唐宇当然也看到了韩家玮他们,只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管这个,他只想好好送唐琳走完最後一程。
那天在医院里,他还记的所有的事情经过……
──唐琳的家属在吗?
──我是她弟弟!
──真的很抱歉,但我们尽力了。
──不好意思,你说什麽?
──趁这段时间,好好和她道别,让她好好地离开吧。
当医生走出来宣布唐琳的离开,以及告知家属死因後,他最後一次牵起唐琳的手时,已经完全没有温度了,那股冰凉直透心扉,在那瞬间,唐宇的心硬生生碎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痛是可以痛到失去所有知觉的。
他不断地大吼着,医护人员想要将他拉开,但他死抓着病床的边缘不放。
他对着自己的父母亲大喊杀人凶手,一直喊着,他跪在地上用力的痛哭着,因为他也间接害死了唐琳,他也是凶手,所以他又凭什麽可以为她哭泣?
他到底凭什麽?
你相信一个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命吗?
但是有忧郁症的人在执行「自杀」这项任务时,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的,所以当下的唐琳是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命的。
那晚他回到家後,进去了再也不会有主人回来的房间,他伸手拉开了书桌第一格抽屉,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白色药罐,里面已经空了,如同他的心一样,空了。
唐宇这才明白,这所有的事情,原来唐琳早就计画好了,平常医生开给她的安眠药她都没有吃,全都收集起来,等到订好的日子那一天,再全部吃下,然後永远睡去。
礼仪社的工作人员的给了他们一朵朵的白色玫瑰花,路末依深吸一口气,感觉双脚无比的沉重,良久,她迈出了她这辈子最沉重的步伐。
她拿着那朵白色玫瑰,以及缓慢的速度慢慢地走向水晶棺木,她停在棺木前,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她弯下身,将那朵玫瑰放在棺木上。
她差点瘫软在棺木前,躺在棺木里的唐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彷佛只要叫声她的名字或是轻轻摇摇她,她就会醒过来。
「唐琳,别睡了,快点醒醒。」路末依忍住哽咽,但泪水却不断落下。「我们都还这麽年轻,还有许多梦想还没完成,你怎麽忍心抛下我先离开?」
韩家玮伸手牵住她的手,他感觉到了路末依不停颤抖的双肩,双眸里藏不住的心痛。
官予翔没有跟着他们去,他站在会场的最角落,一方面他跟唐琳不熟,另一方面以他的身份不应该来到这种场合。他细数着路末依落下的每一滴眼泪,心也越来越沉重。
「唐琳,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路末依在心里说着,心痛到不能自己。
感觉像是已经说服了自己,但是她知道她还是无法接受唐琳离开这世界的事实。
可是就算再怎麽无法接受又能如何呢?
一个人的去留,一个人的生命,我们又怎麽管的到呢?既然最终都无法让那人留下,又怎能去强迫?
『爱真的要及时,生命中有许多缘分,一但错过了,也许就是一辈子了。』
路末依记得,唐琳曾经这麽告诉自己。
要是一个人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就算我们再怎麽挽留,其实早就会成为白费功夫,因为那个人早在我们发现前,就做好要离开的万全准备。
有本书曾经说过,会留的人不会走,会走的人不回头。
路末依在韩家玮的怀里哭泣着,她明白了,原来唐琳早就准备要走了。
韩家玮伸手轻拍着她的肩头,告诉着她自己在她的身边,他的胸口被路末依的眼泪浸湿,胸口传来一阵阵痛。
在盖棺的同时,唐宇的朋友们试着想要将失控趴在唐琳棺木前的他拉起来,但他反抗着,嘴里不断喊着唐琳这个名字,看起来非常让人心疼。
看在外人的眼里,他是个好弟弟,深深爱着姊姊的弟弟。
但在自己的心中,唐宇只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深爱着唐琳的男孩。
「唐宇,你不要这样……」
「让你姊姊好好离开吧,唐宇。」
友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宇身旁劝着,也哽咽了起来。
唐宇甩开了他们的手,「你们走开,不要管我!」
是不是,如果生命未曾出现,就不会为了逝去而难过?
「唐琳,对不起,是我的错……所以,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要好好的、勇敢地为自己活着。」语毕,唐宇才缓缓站起身,接着跪在唐琳的棺木前,将手上的白玫瑰摆了上去,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灵堂。
他听见後头棺材盖上的声音,明白了唐琳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非常後悔,那一句来不及对她说出的「我爱你」。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後,他不会後悔爱上唐琳,也会坦然面对失去她。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重来,他还是会爱她。
唐宇站在大雨中,双手杈在口袋里,闭上眼仰着头,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脸庞上,他大口的呼吸着。
仪式结束後,人群纷纷散去,路末依也在韩家玮的搀扶之下走出会场,官予翔则是在一旁帮他们撑着伞。
「请留步!」有人从後方大喊。
他们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惊讶的睁大眼,只见唐宇向他们走来,看来是匆忙追上他们的样子。
「你不是──」官予翔正想开口。
「你们好,我是唐宇。」他嘴角挂起礼貌的笑容,他看向那个跟他自己一样哭的乱七八糟的女孩,「不好意思,方便借用你一点时间吗?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
「我、我吗?」
「是的,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