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答礼过後送棺,在当天就把爷爷所有的後事给办的一乾二净,虽说办理得是有些仓促,却也圆了爷爷的梦。
江知凡坐在灵骨塔外的长板凳上,扯掉了令人窒息的领带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原来人的一生活得如此辛苦,一生悬命、奋发图强,最後迎来的终究还是死亡。
以前住的房子无论有多大,死後能住的,便是一只胖罐子。方才他做为代表,将爷爷与奶奶的罐儿放在一起,并且将灵牌摆正,上香鞠躬,身旁的堂亲们沉着一张脸,也没看清究竟是如何,知凡只想赶他们离开。
「你们先回去吧,由我来做最後的处理。」
还是一样,那般殷勤感谢,随後拍拍屁股走人。就跟爷爷还在世、在医院的时候一样,每个人都表现自己很忙、事业做很大,没有任何一个人留了下来说要陪爷爷。
江知凡拭去泪痕,拿起棉布擦拭着高级胖罐,从前的热度却再也感受不到,只触摸到冰冷的罐壁时觉得自己心里头也冷了。好冷、好冷。
「爷爷…,一路好走。」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魂落魄成这副模样,跌跌撞撞的一路眼泪有一滴没一滴的落,陪伴了他将近十八岁的亲人,说走就走了,这不就跟阿然师一样吗。爷爷其实也是很潇洒的人。
坐在长椅上的他,脑子里头什麽也没在想。
也没注意到一旁的男人也坐下了,放了一瓶咖啡推到他身旁。当江知凡发现後才转头看了一眼,是方才在池边出现的救命恩人,他到底是谁、来头何处、那头江氏树蛙又是什麽鬼东西,他想问,可话却说不出口。
俩人很有默契的,在十分钟里头一点话都没说,却也没有那分尴尬的气氛。只觉得春光灿烂,百花绽放,鸟语花香,世上的万物依然蓬勃生长,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什麽而停止成长。
「江知凡,你知道陆然吗、阿然师。」男人开口,吃了一口黑咖啡。
「…知道。」
…恩。恩…?他怎麽知道,我叫江知凡?
「欸你…?!」他正想问却又被打断。
「你曾经与阿然师有过接触,而且被埋下了开光的种,前几日才被开光,所以你才看到了"蛙鬼"的存在。至於是谁替你开了种,我还得查查。」
什麽鬼道理,为什麽他曾经与阿然师有接触?他没有印象自己有接触过附近邻里之外的老人啊!而开光的意思不就是可以看到阴阳两界的东西吗?!他竟然可以看得到?鬼相信啊!
「可是…这、太荒谬了。怎麽可能?」
男人这才点点头,示意着这才是正常反应。方才在池塘边还能嘻皮笑脸说着江氏树蛙的简直是智能不足。
「我知道你不想相信,」他垂下眼眸「我是阿然师的弟子,陆言,也就是他的孙子。」
在过了那麽久以後都找不着阿然师的踪迹,爷爷可算是费了多大的心思、废寝忘食的搜查着他的一点足迹,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却又再他临终大事这天才派出自己孙子来探望,开什麽玩笑,这还叫做并肩作战的队友吗?
「开什麽玩笑!阿然师在哪!我要去见他!」我要告诉他,爷爷有多麽想念他,甚至都病了,最後还走了,他却连最後一面都不愿意见。
名为陆言的男人低头,没有说话,因此声音大点的江知凡气势也被削落了许多。
「不知道。」
「蛤?」
回到家以後饭桌上摆着家政妇周阿姨做的丰盛的一顿,还在桌上留下纸条让知凡别因为太难过而忘了补充营养,江知凡把手放在菜上感受热度,稍微还有点温感,直接坐着就扒饭开始吃他的早午餐。
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他其实早就饿了,可是却一点都没说。
「阿然师在我十五岁之後就没了去向,陆家的人也和你家一样,乱成一团。」
原来阿然师是不见了…。
可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也相当年轻,他说十五岁,实在是有些不可考,就算如此阿然师也有前头那十五年的时间可以与爷爷相会,为何一点都不愿意见,甚至还特别隐藏了自己的足迹。
「请问、你今年贵庚?」
「二十。」
?!二十,那不正是四、五年前左右?
爷爷其实也曾未清楚的和他提过究竟是何时与阿然师并肩作战,也没有仔细说过分开的时间点,所以他看待年代的界线有些模糊。
既然如此,这个名为陆言的男人又来爷爷的葬礼是想寻求什麽?
「阿然师从没来找过我爷爷,这点我可以作证」
「我知道,可是他找过你。你们江家的讯息也被内外隐瞒,我查了很久才从熟人那里得知江非藩逝世…节哀。」
江非藩是爷爷的名字。可是江家从未特别的隐藏过任何讯息,爷爷也找了阿然师那麽长时间,怎麽可能没发现自家的讯息被掩埋…莫非…。
「等等、阿然师不会是…」也找了爷爷很久时间?可是足迹也依然被隐藏?
「你想的没错,我怀疑事有蹊跷」
那也真的是有蹊跷,江家其实为了爷爷也放出了不少讯息要寻找到阿然师,毕竟这是爷爷所期望的,他们做晚辈的自然也是听话。
可是尽管报了线下的地区黑道与地头蛇,付诸的流水却已经收复不回。这怎麽找就是找不着这个失踪人口,江家都已经通缉这一位神奇人物,却音讯杳无。
最後这个躲猫猫游戏彷佛石沉大海,逐渐被世人淡忘,爷爷心头的念想却怎麽也放不下。
知凡也一直当作是阿然师不愿意面对爷爷这个昔日战友,因此没颜面再来寻他,没料想,完全不是这麽一回事儿。
陆言继续说,阿然师与阿藩师在业界上相当出名,原本知凡还以为这只是爷爷编的故事,至於有没有阿然师这个人可能也只是当作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而已,没想,就连故事也是真的!
他们当年行侠仗义,经过各市各庄都会替村人们崭妖除魔,直到他们遇到了最後的大boss──"山间黑老妖",真名是巫山妖。
它是远边西南方的热带耸林里头的恶灵,自从它修恶千年之後果真成了恶灵首领,它毁坏森林伤害村人,并且绑架山神连降山雨,造成土石流与山尖坍方,使村人们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让村人们每个月都要奉献最漂亮的女孩上山,不然会让他们的作物一夕之间全数枯萎,无论是乾旱还是雨灾,对村人们都是一定的伤害。他们只好持续这样的传统将近半个世纪。
直到史上最有名的阿然师与阿藩师旅行经过此地之前听闻此事,一口便应下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可是两人与巫山妖决斗了三天三夜,终於在第四天晨间一早打败了占据山林半个世纪的恶灵首领。江知凡也听过这个故事将近十八个年头,可是他们是如何分别、後来发生了什麽,他却是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陆言冷静说道,彷佛这件事听过了百百遍,讲起情节来行云流水,一点都没有吃螺丝。
他说,阿然师与阿藩师赢了之後便睡着了,阿然师醒来之後已经没看到阿藩师人,抱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屍的心态,他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心想可能是阿藩师先回村子了,下山後询问村人才发现他们说阿藩师死了。
「怎麽可能?!我爷爷跟我说是阿然师消失了!」江知凡讶异的拍了一下长椅。
这两故事版本怎麽对不起来啊?!阿然师被村人告知阿藩师死了,阿藩师被村人告知阿然师失踪了!
「我曾经怀疑过那群村人,所以在十六岁那年去了当时的那座山」
那村後来江知凡查过,在西南方的针山村那头的"针山群峰"。
「结果呢?」
「整村的人,…──都不见了。」
陆言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或许在江知凡心里有了一个底,就是这村子的人有古怪,若不是下蛊便是被巫山妖操控心智,但是做蛊有条件,便是下蛊者必须还活着,才可能成立。
这意味着,巫山妖,很可能还活着。
「这怎麽回事儿!整村的人一起去郊游了吗?!」这麽巧给陆言碰上了他们不在的时候。
。。。
陆言心叹:怎麽就碰上个傻子,给他算命的师兄怎麽就没给他算上,要是提前知道面对的是个智障他肯定直接放弃寻找阿然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村子的人有问题。」
「什麽问题?不知道他们去哪郊游啊?」江知凡傻楞。
看来最有问题的不是阿然师也不是阿藩师,更不可能是那群村人,就是这个名叫江知凡的小兔崽子!年龄十八点五,智商三!陆师兄这不纯熟的技术可能还得回家练练,陆言心道改日让他回山洞再待个三年修练。
陆心谭师兄:阿嘁,谁讲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