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宁歛下眼，手指不安份的晃动着，「姊姊最近⋯⋯变得很奇怪。」
我愕然，惊讶的表情只停留於脸上一霎，便立即换回温柔的笑容，我不想让宁宁看见我脸上的变化，无论多麽细微亦是。但我实在维持不了唇角扬起的弧度，只好默默低下了头，好以隐藏。
「姊姊有时候⋯⋯很不像姊姊，脾气很差，不过只是有时候而已。」纪宁宁抿了抿唇，似乎非常难以启齿，「当然我知道读书很辛苦，而且你的压力还比一般人大个十几二十倍，但当你凶我的时候，我还是会⋯⋯有点难过。」
顷刻间，我差点就将深积於心底的所有事情向宁宁坦承，但我无法在计画成功前，透露给除了刘予凡的任何人知晓，否则倒霉的会是我，只好将其又咽了回去。
「宁宁，姊姊对不起你。」千言万语，我却只能吐出如此平凡且虚假的词句。
「不需要道歉，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吧，不过，在我眼中，姊姊依旧是完美无缺的。」纪宁宁站起身来，将毛巾挂回架子上，朝我一笑，「我先去念书了，姊姊弄一弄也早点休息喔。」
直到听见纪宁宁关上房门的声响前，我都无力站起身来。
那条断裂成一直线的发圈依然落於脚边，我愤愤的怒视着它，接着将它朝垃圾桶丢去。
回到房间，我打开窗户，让晚风恣意吹乱发丝，我探头欣赏都市繁华的夜景，车子来来往往，五颜六色的招牌及路灯照亮了整座城，抬头望向天空，果不其然，没有半颗星星闪耀着光，这是住在大城市中，万分扫兴的一点。
我坐於书桌前，从书柜拿出一本与字典差不多厚的外科手术相关书籍，这是父母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
虽然已经没了印象，但听父母说过，当时他们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告诉我要好好加油，成为世上最成功的伟大医师，才不会愧对我异禀的天赋。
想到这里，我不禁嘲讽自我了一番，「如果真的成为了成功的医师，我首先一定要医好自己。」
我轻轻的翻开书籍的其中一页，是关於眼球构造及解剖学的，细细熟读并做好笔记之後，小心翼翼的将此页给撕了下来，揉成纸球，便缓缓的放入口中。
纸的气味充斥於口腔，被唾液沾湿的纸变得软软黏黏的，与牙齿碰撞发出治癒的磨擦声，我将纸球吞下肚，能明显感受到它从喉间窜於食道，再进入胃中的过程。
为了达成父母的期待，从拿到书本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努力研究，却好像少了什麽步骤般的，怎样都无法读到滚瓜烂熟。
某天，我突然有了把书吃掉就能熟记的想法，於是开始了这一连串的吞纸动作，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在吞下纸球後，还真的对其内容更加熟悉了。
时间一久便成了习惯，像毒瘾似的，戒也戒不掉。
直觉告诉我：这是报复。报复谁，父母？世界？抑或是自身？我至今仍不明白。
纸张的气味还残留於口中，乾乾涩涩的，我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口水。
阖上书本，我满意的扬起唇角。
爸爸妈妈，这样的我，你们总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