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敲钟前几分钟踏进教室，赵品乔放下包包，把自己塞进狭窄的座位时，以她为中心，她的左右邻居正在讨论换座位的事。
为了方便聊天，她前面的男同学方深直接倒转椅子坐，趴在她的桌子上，「我乔，听说等下老大又要换位置了，这次他好像要自己排，我们三个大概没机会继续坐一起了。」
上一次他们班换座位，是由成绩高的优先选位置。
赵品乔一群好友成绩排名都在班级前列，几个人事先商量好，很顺利的坐在了一块。
在抽屉翻书的动作一顿，赵品乔坐直，用短短胖胖的甜不辣手指，把方深的头从自己桌上推开：「我记得上个月才刚换不是吗？」
老大，也就是他们班导陈大生从高二分组带他们升上高三，过去一年分座位都是在期中期末後，从没有刚分完一个月又要大风吹一次的前例。
又把头往赵品乔面前凑，方深压低音量说，「我们刚刚就在说这件事，好像是这次王之齐成绩掉很多，跑去找老大抱怨，都是他邻座的问题。」
班上人不多，秘密基本不过夜，只需要一个下午就够跑进每个人耳中。
陈大生决定要换位子不久，班上已经有大半的人，都在讨论这件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
「邻座的问题？」赵品乔仔细回忆了王之齐座位附近有谁，当脑中闪过某张面孔时，她脸色一变：「该不会是……楚阳方？」
方深点头如捣蒜，「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说到楚阳方这个人，在他们班的地位，就跟哈利波特里的佛地魔差不多，同学们提到他的名字都要再三小心，就怕本人听见，被事後找碴。
想当年，赵品乔还是小高一，刚入学懵懵懂懂，楚阳方的大名就已经席卷全校，连学长姊都有所耳闻，会自觉避开这位可怕的学弟。
完全状况外，当大家都在说楚阳方的传闻，赵品乔还很傻白甜地问：「楚阳方看起来满帅的呀，为什麽要怕他？」
被询问的同学显然听说过不少小道消息，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了，「你不知道吧？听说他爸爸是杀人凶手，现在还住在监狱，他自己也认识很多外校的坏学生，半夜都去游乐场玩，常常跟那边的人打架……」
赵品乔傻了，「还常常打架？」
在她的印象中，楚阳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和凶名相反，楚阳方模样白皙俊朗，身形高挑修长，宽宽的肩配上窄腰，比例极好，即便五官仍有几分稚嫩，却已经能看出是个前途看涨的鲜肉潜力股。
赵品乔第一次看到他，是高一路过他的班级，视线透过玻璃窗，无意间发现那个名声可怖的同学，就坐在靠走道的窗边。
与人群格格不入，下课同学们都在嬉闹，楚阳方却趴在角落的位置，在吵闹声中呼呼大睡。
没看到脸，他面朝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轻不重压在耳朵上，几根发丝从指缝中挣扎钻出，随着呼吸高高低低摇晃着。
赵品乔先是被他软软的头发吸引，才注意到他的手背肌肤白得晃眼，在阳光下甚至能看见青色血管……就像某种雕塑艺术品一样。
她自认不是手控，仍然忍不住多看了那只手几眼，直到对方突然浑身一震，像是作恶梦被惊醒，才赶紧离开。
高一期间，赵品乔就看过楚阳方这麽一面，耳边关於他的消息却没断过，一件比一件夸张，在高二分班前，连他差点打死人的传言都有了，吓得不少人光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怕。
升上高二，由於分座位的方式固定，赵品乔一夥人抱团抱得紧，她跟楚阳方没当过邻居，互动基本为零，就是个挂名的同班同学。
方深在班上也没跟楚阳方讲过话，提起他的时候，跟讲明星八卦差不多，本人在面前也不敢证实，全都是听说。
但这次，他难得不是没用我听说开头，而是认真吐槽：「这次前几名又被我们抢走，王之齐大概是不知道怎麽跟他爸妈交代，才会连因为邻座太可怕，他晚自习连翻书都不敢的理由都用了……真是屁话，班上同学谁不知道，楚阳方晚上会出去玩，所以晚自习都在睡觉补眠，根本没时间管他。」
赵品乔等人跟老师关系不错，每次家长座谈会都有留下来帮忙，顺带见识过王之齐的家长几次。
王之齐爸妈都是大学教授，一路菁英教育出身，连带着对独生子也有同等要求。
家庭氛围使然，他们认为王之齐成绩好是理所当然，没在班级前五，就跟倒数差不多，全都是没认真读书的意思，必须严格反省。
无奈王之齐偏科严重，平均分容易被拉低，名次爬跌起伏大，难免学习压力重，考试常常因为太紧张拉肚子。
这次期中，他就是因为途中跑了好几次厕所，状况不佳，才让赵品乔一群把前三名全抱走。
赵品乔回忆起上次家长日，王爸王妈拿着王之齐总平均前六的成绩单，大肆批评的狰狞脸色，忽然理解王之齐为什麽要这麽说，「要是他跟他爸妈说他是因为太紧张考不好，肯定完蛋。」
王家爸妈虽然不打不罚，但口头警告，用软刀子磨人，就够让王大齐产生心理阴影了。
方深心有戚戚焉，「我是能理解他找理由的行为，但他爸妈当真之後，竟然跑到学校闹，要老大一定要换位置，把他宝贝儿子跟楚阳方隔远一点，就太扰民了。」
怕往上闹到校长和家长会那里，陈大生除了答应马上重排位置，基本没别的选择。
果不其然，刚打钟，陈大生就拿着新座位表走进教室，吓得方深赶紧把椅子扭回去坐正，「同学们，今天早上的考试暂时取消，大家先按新座位表换好位置。」
把纸贴到黑板上，陈大生说完，让班长主持一下，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後脚同学们哗啦全涌上前，塞在讲台上抢着看。
赵品乔个子又瘦又矮，就在脸颊跟手指长了肉，身上其他位置跟肋排差不多，不堪撞击挤压，索性放弃挑战人墙，就跟朋友们站在旁边等人群散开。
方深双手还胸，偷瞄了眼还在座位上，托着腮帮子发呆，一副没睡饱懒得动的楚阳方。
他有些好奇的问：「出了这种事，楚阳方旁边坐谁，老大一定得特意挑过……你们觉得谁会中奖？」
也是前三名常客，赵品乔最好的朋友康采媞沉思了会，说：「我听说楚阳方不打女生，我猜老大应该会安排女孩子跟他坐吧？」
方深点头，「除了女孩子之外，最好还是学习稳定的，不会跟王之齐一样，找藉口说怕到读不下去，又要全班大风吹一次……」
总算等到前面有位置，他们三人打打闹闹，凑到座位表前。
康采媞：「……」
赵品乔：「……」
方深：「……呃，两位加油呀。」
就在座位表最角落的位置，赵品乔眼神麻木的看着她跟康采媞，一左一前坐在楚阳生周围，形成了一道墙，把班上的大魔王跟其他人分隔开来。
赵品乔这时才深刻理解到：八卦，真的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