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如云雾一般消失了，我也悠悠醒来，只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至极的悲伤。
掏出衣襟内被油纸层层包覆的药草，闻到那苦味还是皱起了眉头，鼓起天大的勇气将它们放进嘴里嚼了嚼，随即吐出来敷到了还流着血的左臂。
"万幸，白泽诚不欺我。"药草一敷上去，疼痛立即得到了减缓，还有些沁凉之感，我又打坐了一会儿，看看婵娟高挂枝头，便使轻功回了南风客栈。
一摸进房间，婵儿顿时泪眼汪汪的抱住我，眼泪鼻涕糊花了一张娇俏脸蛋，我忍俊不禁，点点她的鼻头说"哎，我这不好好的吗?别哭鼻子啦!当心被温掌柜看到哦!"
"哼，人家不管啦!我们好歹以姐妹相称，你却把我丢下，若没有你，我真的不用活了!"她赌气的撒开手，晶莹的泪大颗大颗落下，如同泣血一般撕心裂肺。
"嗯，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所以，原谅姐姐，好吗?"我轻拥着她，万分慎重的承诺。
她终於破涕而笑，微微颔首，宛如稚气未褪的孩子般钻入我的怀抱。
......
"真的，要回去吗?"婵儿担忧的看着我，座下马车一如三个月前的颠颇。
我终於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
三个月以来，我们走访各地，游历四海，忘记那个人的同时也努力修练，白泽说如今我的神力足以与上古时的祝融相媲美。
思绪至此，我轻轻拨弄着筝弦，越是靠近京城，上头的凤凰图案愈是明显。这些日子以来，作为凤凰，我身上关於凤凰的特徵都一一浮现，发梢染上了浅浅的红，颈间和与我生命有连结的雪檀秦筝都有了凤凰图纹。
"对了，你要怎麽救朱雀?"她又问。
长长叹气，我很迷茫"老实说，我没任何计画，也许，就是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吧。白泽说，朱雀的杀阵需要极强的力量碰撞方可与杀阵本身的力量相抵消。"
她也叹着气，替我揉肩"可是这样，皇宫会毁的。"
"我无意伤人，但这本就是我为他们打下的江山，我希望到时你可以替我疏散百姓，避免无辜之人遭波及，我也会尽力劝说皇宫内的人的。"
转过头去不愿再说，但见外头一片乌黑，正是杀人放火天。
是什麽时候，我引以为傲的温柔似乎已经所剩无几?
看着窗外景色飞逝而去，转眼间已到京城。
我翻身下车，与婵儿兵分二路，她去疏散百姓，我则悄然潜到了城门最高点，盘坐着，远眺几百公尺外的皇宫。
那时，我也是这般坐着，与火舞并肩作战。
时隔近一年，心境却是大不同。
那时，我以为能就这样与她一直一直走下去，不料所有情深意动皆是我的自作多情。眼下，我是祝融亦是凤凰，身负使命，岂能再议儿女情长?
看着百姓们面色惊惶，婵儿面覆黑纱，如凶神恶煞逼迫百姓们离去。
"汝为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犯事!"几名官爷策马而来，直问着婵儿。
我端坐高塔之上，但见她意气风发，冷然一笑"吾为凤凰之侍女，今日来拯救朱雀大人，若尔等速速退散，尚可饶汝一命!"
"呵，尔等刁民也感放肆?朱雀凤凰之说皆是无稽之谈!"
"唉......"我一次又一次的叹息，我是很喜欢人这种可爱的生物的，可是，为什麽我一定得何他们作对呢?
手指轻抚过，雪檀秦筝发出嗡嗡鸣叫，乐音渐渐高昂，这是我学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战歌。
四面楚歌。
带着悲怆的昂扬，是如此哀伤却退无可退。
一点火苗染红了整片天空，官兵们尖叫着，喧哗着，在我的耳里听来都是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的凄厉哀号。
"是......是一年前的妖女!"一个士兵喊出了声，他疯狂大叫"快请陛下和舞妃来!"
听闻这话，我愣了愣，还是停下了弹奏。
"吾此番前来，无意伤害百姓，只是为了拯救朱雀，还请诸位速速退散。"我相信我此刻的眉眼一定满是深沉吧。
我阖上双眸，不愿睁眼再看，这万千红尘啊，总让人失去太多太多。
四面楚歌，当真适合这样的心境。
我的身後，空无一人。
深吸一口气，我正欲再度弹下。
"等等，如月!"
一道清丽的声音，一如两年前初见一般，宛如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我长年平静的心湖，波纹荡漾，纵使岁月冲刷亦未能使其停下。
悸动啊，一直只为那一人而心动。
凄凉一笑，我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
"吾为凤凰，或着唤我祝融。"惨澹苍白，凄凄惨惨戚戚。
那张雌雄莫辨的完美面容，彷佛是仙人最骄傲的艺术品。
曾经，我也想和这般惊才绝艳的人为伴，可她始终是天降大任之人，我一介草民，无能为力。
"不，你是如月!如月，求求你，离开京城吧!这些都是你最最珍惜的苍生啊!你难道忍心看他们流离失所吗?!"她质问着我，语气哀求，囚於深宫的漫漫日子，将她昔日的自信飞扬耗得完全不见踪影。
我大笑，眼中流出茫然的泪，她不再是曾经的她了，那个策马奔驰的侠客因深宫中的心计与手段变得憔悴不堪，却仍未能获得君王的宠爱啊!
江冰知道的，我对火舞的悸动。所以，才要让她来克我吗?
"你错了。我很自私。自私得能抛下姐妹，自私得能见苍生伤亡而不理。"我笑得很是凄惨，不，也许这已不能称之为笑，只是扬起唇角罢了。
眼泪止不住啊，是那样的哀伤。我语气轻柔，却弥漫着癫狂"你可知，失去右臂是多麽痛苦?你可知，一遍又一遍学习根本不具天赋的轻功是多麽煎熬?你什麽都不懂!我为了你，为了这所谓大爱，早已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可......如月，这是我们的大郑......"她垂着头，似乎被我吓得手足无措。
真的，她真的变了，我也是。
眸中浮现层层沉痛，我无力的反驳"江山还是江山，但你已不是当初英姿飒爽的火舞，我亦不再是那个......那个曾被众人称赞温柔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