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滿江紅 — 陸‧來世相守

正文 滿江紅 — 陸‧來世相守

走出店铺,和老曹道别後,江曳斐和贾轩竹一同前往红招阁。

「哎……其实你也跟我一样啊……」

「嗯?」

江曳斐边走边轻哼了声。贾轩竹道: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没住在那有名无实的家了。」

「不过,我倒是很庆幸自己事被赶出家里的。」

贾轩竹一脸看被虐狂的眼神看着江曳斐。

好吧,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发言颇诡异的。

「待在那,不如在红招阁──」

「啊?」

江曳斐笑眯了眼,想到了些什麽,「唉呀,如果慕儿出了陈家,也会来红招阁吧?」

「……!」

热水都要滚啦!

江曳斐坏心地轻拍他倏地僵硬的臂膀,「一个人住,开销会很大呢,身为军师当然要些建议嘛……」

谁知,贾轩竹竟是立刻回绝。

「不、不要,我做不到,这绝对做不到啊!」贾轩竹摇头摇得都要断了。

「我建议你,与他同居!」

看见红招阁近在眼前,江曳斐加紧脚步奔去,贾轩竹亦跟上。

「蔺草,今入慕儿在不在啊──」

顿时,他哑了口,说不出话来。

「喂!江曳斐你这臭小子──」

贾轩竹及江曳斐一同停在门口,怔住,随後艰难地跨入,上前询问。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狼藉。

昔日的圆桌长椅被翻倒在地,有些甚至因木头承受不住力道,应声断裂。众女子被綑绑在内,泣不成声。

见来者是江曳斐,里头一名女子高声叫道:

「江、江公子!请帮我们解开绳索!」

他俩二话不说,例落解开。

倒是江曳斐脸色凝重地望向四周,道,「红儿呢?」

闻言,另外一名女子又惊声道:

「刚刚有一群人进来大闹一番,将我们姊妹綑在一起,还带走了小红!他们不知说了什麽,说是和江公子你在一块儿的娼妓是谁,小红便想到咱们姊妹可能会遭遇不侧,挺身而出,让那群大块儿带走啦!」

她急促地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

「斐哥哥!」

「曳斐!」

江曳斐身後冒出慕儿和曹芝庆。慕儿连忙解释道,「斐哥哥,我听曹伯伯说他原本想进红招阁露个脸,可听说发生些事了,便带我来这,才晚了些。」

江曳斐迟疑道,「怎麽传出去了?」

曹芝庆叹息说道,「红招阁被打得如此惨烈,能不传出去麽?!」他惨不忍睹地翻了个白眼,「先不废话了,赶紧找你家娘子啊!」

众人赫然大声附和道。

「我帮斐哥哥一起找──」

「不行,陈公子,你可别去呀!」

一名妓女听见慕儿如此说道,心有余悸地拦住他。

「那群人放话说,若是除了江曳斐以外的知情者去找人的话,可是会杀无赦的呀!」

江曳斐连接下来的话都没听,一股脑地冲出红招阁。

「啊!」我不禁一个惊叫,被推倒在暗巷。我不禁怒喝道,「你们要做什麽?!」

五、六名雄壮男子朝我前来,勾着猥琐的笑。其中两人压制我的身躯,一人蹲了下来,用粗糙的手抚过我的脸,道出残酷至极的话语:

「这可是江老爷说的啊,把你给奸了再杀啊。」

「……啊?」我不禁失了声,双眸逐渐失焦,不自觉剧烈颤栗。

似是见我如此惊谎失措,我身前那人笑了。

「哟,听说你是镇上有名的妓呀,那玩多人,应该难不倒你吧?」

随後,在我两侧的人们扯开我的素衣,褪下我身上的底裤。

恐惧升至最高峰,说书的人总说这种情况时,主角总是脑子一片空白,毫无反应,可这却是骗人的。在大脑上未反应之下,身体会自动反应出人的情感。

我瞠目结舌,眼泪奔放,控制不住地,犹如失控的水龙头。

的确,坏了。

嘴中被强硬地塞入硕大之物,那些人的那处并未清洗,口中一片尿骚味侵袭、迷漫整个口唇之中,有些呛口。

不待我呜咽出声,扒下我衬衣的两人,则是一个在我穴口处,连预先的扩张都没有,直塞入肠道,更是令我疼得泛出泪珠来。另一个人倒是颇有兴致地拨弄我胸前的两朵花蕊,使之扩大,鲜红欲滴。

期他的两人看着我被人强制口交及交媾,便玩弄着我的性器,乐不释手地揉捏,在铃口和龟首处以顺时钟方向,以指腹摩擦,还捏着我两枚逐步发酸的肉珠。

前口及後穴的人不间断地交换着,而我口中已是溢满白浊,溢出在唇嘴边行成湾流,垂挂在下颚;後头里面一片黏腻,虽是润湿了较好抽插,身子不会受到过多伤害,可是……

可是……

可……

……

意识逐渐迷蒙,直到再也数不清他们到底在我口里及那处高潮的次数;我下身食而充血高挺,时而瘫软垂首,我半梦半醒地,有些昏厥。

「这里只有你是赭红色的呀?真美,你肯定是个很有个性的花儿吧?」

「怎麽有些枯萎了?难道有人一个跄踉、这麽粗心踩到你了?!」

「好想把你挖起来种在家里呀,不过被看见的话,你将会屍骨无存吧……」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字里面一定要有个红字!至於其他字麽……来日再说吧?」

「我带了些据说对花草是很好的肥料给你,希望你能再跟我作伴多年。」

「说也真特别,我第一次看到有花可以撑着三年不枯萎的呀,是你特意在这儿陪着我麽?」

「我又来啦。今日你可好麽?」

「……我好希望你是个人呀……就多个人跟我作伴了啊……」

快了,就快了。

你在哪?我想见见你,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唔嗯……咳、咳!」

霎时,口中和肉穴的阳物抽离,我一个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止步住地疯狂喘着大气。

「呼……呼……第一次上男人,感觉竟颇不错的……?」

「可明明是个男人,却还像个女人搔首弄姿、犯贱让人肏?难怪江老头怒得很。谁叫你谁不带,偏偏带了个公子上了邪路呢?」

约莫是那四人当中的首领,大块头从地上拣起一把屠刀,「都别多说了,反正赶紧放血走人,领赏去。弟兄们,上。」

「不要!!!」我急忙喊叫道,有些凄厉的尖细哭叫窜入耳里,竟有些刺耳,「算是我拜托你们了,在我腹上划一口慢慢放血就好,别让我一走了之呀!」

我不禁绝望地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还有话还没有对他说啊……

我想告诉他,从前,我就──

凶神恶煞的首领挑起眉,「要让你痛快些还偏不呢,是被肏到神智不清了麽?」

「我……在死之前……还有……一定要去见……的人啊……」

不待我说完,那人已在我腹上,以刀锋,像是轻抚般,从一端抚过另一端,朱红小点油然而生,犹如熟成的结果,熟得透红。

「……嘶……」我随後才感受到那教人欲一命呜呼的剧烈疼痛,我瑟瑟发抖地披上素衣,看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暗巷中,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唔……怎麽有一股花香?」

有名男子说道,其他人则是笑骂对方。

「你鼻子坏了是不?还是得到美人贞操,所以兴奋过头了?」

「我操!」

宛若被抽离所有力气,我再度软了身子。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双眸涣散地向死巷出口那处看去,却无力走动。

我的双腿因方才的施压而支撑不住,瘸了;我奋力用着仅存的余力,两臂在地上撑扶着,因小石子划破掌心,在地上绘出一道道血口子,犹如盛开的彼岸花。

动不了了。出不去了。

再度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失声嚎叫哭泣着,却连发出个声音也觉得费力。

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出口,我伸出了手。

笔直地,执着挣扎着,展开那血肉模糊,彷佛熟过头的烂果子的掌心,呐喊嘶吼我心中不断重复着的名字。

「……曳斐……」

「呐,倘若来世,你若是化成了个人,我必定会认出你来的。」

断片似的,手霍地落於地面,却一声不响。

尘埃落定的结局,在暮时,显得有些凄凉。

耀日一个迁移,再也不为这暗地中的红花,招来一丝曙光。

江曳斐连忙叫车,付了钱请人赶去江府。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有事的。

似是在催眠自己,彷佛是在逃避现实,不愿面对。

江曳斐心道:

依爹的习性,一定会先握有他人的把柄在手,做为交易的筹码。

所以,红儿一定在他那。

……应该、会是如此?

他被自己过於不确切的用词给弄得浑身不对劲,不由得打颤起来。

为何,这股不安的感觉不断涌升而出?

「江公子,到了哟!」

「啊,谢谢。」

语毕,江曳斐迅速下车,却看见五名壮硕男子站在江府门口,其中一名男子扛在肩上的屠刀,刀锋血迹斑斑。

那时的不安预感,在此刻不停作祟。

「那奸诈狡猾的江曳辰,可是会把一切可能性给斩断,只要被他认为是阻碍的,一律斩杀歼灭,且片甲不留,灰飞烟灭。」

不待江曳斐先询问,倒是那名男子启唇说道:

「哟,原来江曳斐就是你啊?」

带有看好戏的笑容,彷佛就像是开了个玩笑一般稀松平常。

「哎,你家那卖身的,可真够骚啊。」

刹那间,江曳斐便想ㄧ个箭步,夺走对方肩上的刀,灭口泄愤。

但,这样不会解决任何事,反而惹祸上身。

他一个转身,只问一句,「他人在哪?」

对方挑眉,「你不问俺为何出现在这,而俺,为何又知道你家贱内?」一个嗤笑,接着道,「而且,传说中武艺高强的江曳斐,居然是个孬种啊?连打个人都不敢?依我看,那妓配你,刚刚好而已。」

江曳斐顿时轻笑一声,朝他下盘来一回侧踢,手肘迅速打上对方腹部,轻巧提起宰杀牛身用的屠刀,以刀尖指着对方下颚。

他的眼眸冷下几分。

「我只问你一句,他、人、在、哪、里?」

似是不满,当作挑衅地,大块头破口大骂,「江曳斐你这死──」

刀口压下几分,感受到脂肪弹性而紧绷的刀锋,轻易地滑入血肉,与之融合为一体。

「我说,」江曳斐漾起深深笑靥,「他人在哪?」

倒是那人的小弟看不过去,急声说道,「旭熙街巷口!他人在旭熙街巷口!」见江曳斐收回屠刀,小弟赶紧凑上,不可置信地叫道:

「……江曳斐你这疯子,再压下几寸便会砍至颈动脉啊!你是真想杀人是不?!」

我的红儿,已经惨遭你们毒手了啊……这一点过错,不算什麽吧?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忽地,江曳斐扬声说道。

「……啊?」

「我不是傻子,所以我能自行推断出你所提问的问题答案。」话锋一转,他又道,「可你似乎是个傻子,所以你不是问了我,我为何不问你我家娘子的所在处,不是麽?这是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靠,你目中无人是不,别太瞧不起──」

「第二,」江曳斐抬起脚,随後转身迈步,「我有一定武功没错,但我想,我没必要用在连在水准之上都没有的人身上,不仅如此,还会脏了我的脚。」

连在水准之上都没有的人……

连水准都没有……

没水准……

终是想通的壮汉,慢了几拍才嚷声道:

「江曳斐你这死断袖!」

回答他们的是江曳斐潇洒的背影。

我的腿有些发酸,在奔走前,因站在店铺外做生意而尚未歇息的腿,已有些疲倦之意。

我不断重覆同样两字,发狂似地,重覆一遍又一遍。

而後,突兀地止歇。

江曳斐连忙俯地,轻柔地将已是奄奄一息的红儿置於腿上。他低声唤着只有我能叫的名字:

「……红儿……醒醒……红儿……」

似是听见对方的叫唤,身下那人缓缓睁开双眸。

「……带、带我……去……」

闻言,江曳斐有些失笑,可他再也止不住近乎发狂的情绪,忍不住低吼。

「带你去哪?!……你现在必须先去急救啊!我带你去──」

「活……不了……」

这时,他才不甘心地,抿紧下唇,不语。

在他看见地上那滩唯些乾涸的血水时,早已明了了。

「……带我……去……啸江……那边……」似是见对方毫无动静,彼岸花虚弱地托住江曳斐的蓝蝉挂袖,拽了拽,藏青色布缎上赫然站出一朵嫩朱花儿,「拜托……」

江曳斐眉头紧蹙,强忍极其崩溃的心绪,将那快润出泪珠的欲望给压了回去。

一个拂袖,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怀中逐渐降温的脆弱躯体,快步走向啸江河畔。

江曳斐从河边的斜坡滑下,将红儿放在软嫩的草埔上。彼岸花枕在对方腿上,手轻抚过花草。

「……你……知道麽……在……以前……我……其实……是一朵……花……」

「……耶?」

江曳斐扯出笑容,他知道这强颜欢笑,必定很是难看,「照你这麽说,那我岂不是一朵洋菇?」

彼岸花摇首,又道,「……我……曾经……在这儿……出生……两次……」

「……啊?」

江曳斐这才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十五年前。

「江二公子,别跑呀……」

「呼……呼……」

那日,我才刚从花苞中窜出头来,便瞧见这一幕。

咦……?

那位名为江大公子的孺儿,挥别在他身後追赶的下仆,藏身於一旁,在我身旁一屁股坐下。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有别於方才凝重的神情,他顿时轻笑了声。

「哎?这附近只有你是红色的呀?真特别。」小小软软的手轻抚过我的花瓣,「你也是一个人麽?」

我歪了头,我是一朵花,只需日照及露水就已经很满足了,何谓「一个人」呢?

那稚幼的面容,本该是带有天真且不知世事的纯粹笑靥,却闪过一丝悲戚。

他好像,很不快乐呢。

我伸展绿叶,想试着安抚这似乎背负着在这年纪不该有的沉重包袱。

见我此举,他笑了。他又揉了揉我的头梢,而我这才发觉他的笑颜,感染力十足。

我想,就是在那一瞬间,我便被那笑颜给掳获了吧。

一日接着一日,不分黑夜或白天,他每来潇江,便会看我一回。日复一日,我蓦然涌升出,希望自己能成为人和他相处的盼望。

而这份期盼,日渐巨增。

直到与他相遇的第五年。

「嘿嘿!斐哥哥,来追我呀!」

一名童子宛如昔日的他,笑盈盈地在草埔上奔跑,与他相互追逐着。

我努力试着逃窜这对我来说有些恐怖的嬉戏追逐,深怕那无知的童子,一个不注意就会把我给踩死了。

正当我看向那相较於我巨大许多的脚,逐渐放大在眼前,我惶然紧阖双眸。

而迎上身的,却是熟悉的掌心,覆上我的脸庞。

「唉呀!江哥哥你干麽突然把手放在我脚底下呀!是不是很痛呀?我赶紧给你吹吹!」孺儿花容失色地说着,连忙蹲下查看对方的伤势如何。

江二公子反应极快地推辞,笑道,「不用不用,唯独这里,可千万别踩着这朵红花了!」

他笑着撇了撇手,作势要驱赶对方;胡乱抹了抹手,望着我,细语说道:

「还好吧?有伤着麽?」

我摇了摇首,赤朱花瓣轻盈摇曳。

江大公子蓦然忍俊不禁,呓语道,「奇也怪哉……我怎麽总觉得你这花儿挺有灵性的,也不见凉风吹袭,居然会摇头呀?」

「江哥哥,你在说什麽呀?我听不见。」

「谦儿,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毋须在意。」

名为谦儿的童子,眉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困惑,而他的「江哥哥」则宠溺地挠了挠他的头发。

对我做过的事,他也对那孩子做了。

而我这才察觉,我竟连他的名字都一概不知!

总觉得有些吃味。

我急得拽住他的手。

不要走。

他略为惊诧地望着我,笑颜逐开。

「怎麽?没想到我明是护着你,却意外打翻一壶醋呀?」

我仍是紧紧攀着他。

我不要看见你的身後,都有他。

望见那棕橙褐发及浑亮的琥珀眸子,明明从前我极喜爱这亲近大地的暖色,可这时起,却有些反感。

想要成为他身边的的那个人。

与他道别後,我仍是俯视望向他离去的地方,心中的欲望越发膨胀,吸不着气地短促一口,情感的宽阔已拓展至我也不能再去忽略的地步。

生为无能言语,一概声色味香皆体会不到的花草,在人的眼里,只是个一年四季在变迁的东西麽?

亦无能活动的,无可奈何地停驻在原地,等着繁衍、结果、死亡,算是生物麽?

何谓生,而死,又究竟是何物?

我们也有感情。可别说人了,连同类都难以表达情感。

来生仅一卑微的愿望,如果可以,我想成为能了解他人,与之共存的凡人。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我便昏了过去。

而再次醒来之际,我已化为人身。

光裸着身子,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寒?这就是所谓的「寒」麽?

我呆愣地望着白皙的身子,想着人们走了的姿态,有样学样地俯地起身,歪斜吃力地走至河畔,一个篡身,向湖中的白发孺儿瞧去。

活了五年的我,在化为人身之时,竟也成了五岁的童子。

奇也怪哉,为何在一时之间便能够转变为人呢?

望着身旁仍是静悄悄的花儿,我霎时顿悟了。

因那位名为江哥哥的少年,孜孜不倦地对我说话,导致我灵性不断积累增长,三生有幸地将一份荒唐至极的不可能希冀化为真实。

而化为人的第一份涌升出的念头,便是找寻所谓的「江哥哥」。

喜悦篡上心头,我在脑海中幻想遇上他时,对对方道谢的景象。

他想必,很是吃惊吧。

定会高叫一声:「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地直打量着我看。

可光溜溜的,到哪都招来多到有些过分的目光。我难免有些羞耻,迅速溜入巷子里。

「白子啊……」

「不祥之兆!」

什麽是不祥之兆……?

当我这麽想着时,巷中的一名男子见到我,忽然露出扭曲的猥琐神情,须臾间,一个麻袋套上我,我便被掳走,转眼间,不熟悉的城镇映入眼帘,接着,我被丢进一个娼院里,成了「秃」。

刚开始我边服侍花魁,边学习六艺,而後,随着经验增长,从「秃」至「游女」,从「游女」至「花魁」。

而这转眼间,一过便是十年。

可我心中的信念,未曾舍弃过。

我这一生,一定要再见到他。

为此,我踏上了归途。

找寻那位赐予我温暖,给与我重生机会的少年。

为此,我前往尘希镇。

为了我所爱慕的那位少年。

清朗俊秀的少年历历在目,犹如只是昨日的美梦般,凤目、靛眸,以及那熟悉的和熙笑靥,撷起身旁丛生猖獗的杂草的温柔姿态。

昔日旧事,记在心间。

不会忘却,更不会忘却。

不想忘却。

支付储蓄已久的赎身金,将长发剪去,望着镜前崭新的自己,我看着终是有了些自身韵味的青年,不由得心生雀跃而狂喜。

快了,就快了。

轻柔地以手背掀起布帘,望着不大相同,与我脑海中画面相背的尘希镇,竟泛出些许陌生及怯惧。

世界在变,可人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秉持自我,增添城镇的风采。

下了车,我走至啸江,仍是像十旬之前一般,如同湿水一般湿澈清洌。

我回来了。

我悄声低语,怀旧感迎面而上,看见如过往一样的潇江,倒有几分庆幸。

停在河畔边许久,我才缓缓起身步入,连在雀绢都曾耳闻过有名的红招阁。

这也是为何我毫不在意地断了长至腰间的一大束蒲公英长发。

踏入馆内,掌柜娘又惊又喜,上前寒暄了几句,得知我的来意後兴高采烈地带我步入房内。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找姊妹们或我。」

「好的,多谢。」

她支腮在案上,问到:

「哎?你的艺名真特别!」

「姆?」

笑了笑,她眉中尽是慈爱。

「我认识一个跟你……有点相似的人」

说罢,她看向门外,又道,「气场简直不能再像了啊,感觉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我不解地颔首,她则是回眸摆了摆手。

「无事,你也累了吧,赶来另一个城镇定是花了不少力气,赶紧休息吧。」

我欠身行礼关上了门。

放下行囊,我坐在窗边,放眼望去,啸江近在眼前。

忽地,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黛乌柔发,湛蓝瞳眸,藏青和服,一贯的风格。

他忽视来自别人的热络目光,自顾自地坐在草铺上。

我当初生长的地方。

男子只是静谧地坐在地上,看着流水潺潺,如同我所做的。

而後,过了约莫不到半时辰,他起身,沿着坡,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踏到花了。

一个抬眸,原是拖着腮在窗边的我在四楼高台,竟和他对上了眼。

只是一刻,便足以让我悸动不已,呼吸止息,双眸却挪不开了。

彷佛只是个错觉,他再度偃首,朝我这方向走去,直到我再也看不见。

我有种预感,或许,我们俩会在这不到三十坪的房间,相见。

「花儿,客官来了。」

些微地吵杂,约莫四五个人之多吧。

我动手整了整衣裳,提起我的柳琴,置於腿上。

久违的拨弦,琴声悠扬。

我来见你了。

奏出哀伤的樱花曲谱,我静谧等待他的到来。

「想……起来……了……麽?」

「……」

因过度的震慑及悲伤,犹如丧失了言语能力,我只能轻轻的颔首。

红儿欣喜地哭了,血丝蔓延,无情地染渍我,及这片净土。

「那……就……好……」

「……为何不一开始,就跟我说你是那朵花呢?」

摇晃脑首,又道,「你会将……化草为人……的事……当真麽?」

「……不会。」我闷闷地道,叹息,「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何我隔日不见那朵花了。」

我轻柔地为他拂去颊上的泪珠,「对我来说,我俩就是西方故事中的小王子与玫瑰,除了你,其余无可取代。」

红儿滑落了清泪,他脸色逐渐苍白,常往的粉颊和朱唇不再红润。

「那……你还记得……那时……你给我……取的……名字麽?」

「嗯,不曾忘却。」

不曾忘却。

忍住,不能哭,更不该落泪。

我,只能看着红儿逐渐死去却无能为力。

而现在,我又能替他做什麽?

「请……喊一声……我的……名字……」

听着这虚无缥缈的嗓音,我再也无法忍受地,掩住了眼。

「……红儿,拜托……都别再说了……我带你去治疗……」

「……拜托……求求您……」

我张开了口,话却都哽在喉头,欲出欲不出的,生硬地将不停涌溢出的酸楚压了回去。

濒临崩溃边缘。

「请……喊一声……我的……」

再也按捺不住,我强行堵上那张嘴。

若是再听见一句,我便会……再也无法……强装镇定。

「……雪红……」

感觉到被人扯了扯衣袖,我撤下眼前的黑幕,迎上纯净雪白。

由「雪中一点红」取名而来。

远方传来一声幽幽吟唱。

红儿。

绽开笑靥,犹如回到那日坐在床褥上的他。抖着手,吃力地抚上我的颊面,我一手压住了在脸庞边的那红花瓣。

「……若有……来生……」

夏风吹过,凉中带点春日的温存。

「……我愿为君……」

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做出唇型,阖上双眸。

相守。

刹那间,随风摇曳的遍地绿丛花草化为红海,红儿化为彼岸花儿随风飘扬,素色朴花遍地成了彼岸花,盛放,犹如朵朵磷火,熊熊燃烧着。

四周得以美丽,可我紧绷的弦,响出决裂的断线音。

「呜……呜呜……呜啊……!」

绝望,悲伤,含恨。

爱慕,怀念,欲求。

花瓣轻盈地四处飞曳,为盛暑带来新的色彩,为人们带来无尽惊喜。

如同红儿对我,给与我重生机会的可能。

口中的哀鸣呜咽止不住地倾泄而出,时而转弱,时而瞬强。

曳斐。

「……呃呜啊啊啊啊!!!」

双手摀住了脸,指缝间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泪水。

无尽的悔恨,无力的颓丧。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

为何……连这麽微薄的愿望……却也实现不了呢……?

我松开手,任由泪水麻痹自己。

可一握紧双拳,手中却有软嫩的触感。

「……耶……?」

摊开掌心,红花朱艳。

连根带尾地,整株花完整地躺在我手中。

犹如完整的红儿。

「……真是……温柔到……」

我偃首,望着手里的花儿,瑟缩肩膀、颤抖,不甘心的泪水似是为我侃侃而流。

「……温柔到了……残忍的地步……」

犹如雪,转瞬即逝。残存於指缝间,想捉住,却又会消融。

陆‧遍地开花‧只求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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