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沈的声音从包间的角落传出，伴随着一声玻璃酒杯磕在桌上的清脆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不算大声，但却都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站在门口待命的服务生闻言，也不敢怠慢，便微微欠身，转身离去。
在厚重的隔音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前，谁也没有讲话。只等门缓缓关上，众人的思绪才会到自己的脑袋，齐齐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昏暗的室内，糜烂的霓虹灯一片一片的略过他的脸庞，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他往後靠回长沙发椅，一手放上身旁空座位的椅背上，一手则拿起手机开始滑了起来。脸上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彷佛现场诡异的气氛和自己无关。
「齁！凌洵昊你干嘛啦！有免费的饭你不吃喔！」萧斌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个朋友，这不像之前的他啊？以前他都会跟自己一起起哄呢！
凌洵昊抬头撇了一眼萧斌，然後越过他，视线直直的望向还站在门口的姝芮。
姝芮被他这麽一看，也是有些出神。他的眼睛依旧和以前一样，细细长长的。唯一不同的，是眼神里褪去以往的稚气，多了几分沈稳和霸气。
他们两个的眼神默默的打量着对方，好像想从对方的眼里，找出些什麽。
姝芮最先撇开视线，她可不想自己十年来的坚持毁在这短短的几秒。
「萧检察官，等我发财了再说。范馨，坐过去点。」姝芮的中文算是回到她自己的脑袋了。瞪了萧斌一眼，向范馨挥了挥手，示意她往旁边移。
「你去做凌洵昊旁边那个位子啦！干嘛跟我挤这里！」范馨指着凌洵昊旁边的位子，用着一副不懂此举为何的脸看着姝芮。
这也不怪她，只要是这个班的人，有谁会想到以前那个平凡的野女孩会喜欢上学校的校草？
姝芮无奈的又撇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凌洵昊身旁的空位，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无奈。
反倒是凌洵昊，原本看似没有表情的脸，在霓虹灯再次略过之际，却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像是早已预知事情会这样发生似的。
「你都最晚到了就不要给我挑！」坐在范馨旁的王钰兼用着一副搞笑的嗓音调侃着姝芮，讲的头头是道。
「你不要挡着萤幕！快点去坐下啦！我们法官要唱歌了！」范馨也用着相同的语调说着，假装嫌弃的挥了挥手。她身旁的沈璋凡对姝芮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歌曲便开始播放了起来。
事已至此，姝芮也只能硬着头皮，径直走到凌洵昊旁，然後僵硬的只做了半边屁股，眼睛始终地望着前方。也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东西上，就只是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的空气。
现在的姝芮，脑袋里除了想离开，还是离开。
与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刚在车上想起的回忆只会在本人的加持下，像病毒一样慢慢侵入她的脑袋，然後一举攻破她这十年来努力维持的理智。
「是沙发上有针吗？坐那麽外面干嘛？」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原本精神就已经够紧绷的姝芮吓得抖了一下。
「我⋯⋯我等一下就要走了，我怕⋯⋯」
「怕我吃了你不成？坐得那麽外面，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凌洵昊柔声的说。身子向前倾，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看着里头的红酒，从容的摇晃着。
姝芮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应该是说，她已经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总觉得他的话里，除了字面上的意思之外，总是会参杂着一些莫名的情绪，让姝芮不知道该回应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背後的隐喻。
正当姝芮懊恼着自己的蠢脑袋，皮包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国外厂商的名字。
看见这个名字显示在萤幕上，姝芮先是一愣，然後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抓着还没关上的皮包，正要往外走。可此时凌洵昊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姝芮的衣袖。
「怎麽了？」他的剑眉微蹙，大手紧抓着姝芮衣袖。
姝芮回眸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去，只见凌洵昊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眼神里像是有些疑惑，还有些不情愿。
凌洵昊赢得此局胜利。
「是公司的事。」姝芮有些无奈的解释，像是对一个孩子解释着自己并没有要离开，只是要去关个电灯。
可惜这个大男孩还是没有要放过她，抓着衣袖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在这里说就好，外面危险。」
这下姝芮真是无语了，眼看手机已经响了好几声，刚好大家也都在沈璋凡唱完後，开始埋头清光桌上的上一轮剩下的料理。包间里只剩下细碎的声音。姝芮也懒得跟他争，便单手按下了接听键。
姝芮所属的公司是法国公司，理应是讲法文的。这样也好，现场没人听得懂，姝芮自然也能跟厂商谈项目的事情。
在场不少人被姝芮悦耳的法国腔吸引了过去，纷纷侧过头，静静的听着姝芮讲电话，包括凌洵昊。
姝芮脸上的表情先是严肃，不时点点头，讲一些自己的看法。随後渐渐放松了下来，语调也变得轻快许多，偶尔还会轻笑两声，笑着回答对方的问题。
看见那陌生又熟悉的微笑，凌洵昊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被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