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静静的走在通往我家的路上。
同一条路，同样的两个人，但却是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的心情。
「你是真的不想见到我吗？」突然，大佑用很轻的声音抛出他的问句。
即便看似闲话家常的语气，我却很清楚，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认真。
「不是。」我轻声的说，「我只是没想过再见到你时，居然是在你跟乔乔一起出现的情况下。」
他停下脚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对我笑了。
很久未见的大佑的笑容。
「你笑什麽啦？」
「⋯⋯你凶什麽啦？」
我们自然的开始闲话家常，甚至像以前那样斗嘴，原本剑拔弩张、尴尬的气氛彷佛从不存在。
沿着街道走，我们聊起了少了彼此的这一年，虽然也都只是沈闷的高三备考生活。
原本觉得很漫长的这条路，顿时缩短了好一段距离，不知不觉就来到我家门口。
「好了，你走吧。」要我说出什麽「路上小心」这种太像偶像剧的台词我真的做不到，别扭的用程暮式的道别方式跟他说再见。
他似乎不是很介意，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我转身准备走进门时，却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欸。」他停顿了几秒，直到我回头看着他才又开口，「你跟刘宇敬⋯⋯有在一起吗？」
我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提起他的名字，甚至直接问起我跟他的关系。
「没有。」可是开口时，我回答的很自然。
「为什麽？」他很快的问了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啊，为什麽？
说不定在你看来我会和你分手就是为了走向他，而我却告诉你我和他并没有在一起。
「算了。」在我回答之前，他突然开口。
反正我也没资格问。
我以为他的下一句话是要这麽说。
但他说的却是：「这不重要。」
接着他笑着挥手向我道别，便转身离开。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
「反正我也没资格问。」，如果是刘宇敬一定会那样说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因为想起刘宇敬，就以为大佑也会这麽说。
但这不是我愣住的原因。
我诧异的是，原来大佑已经改变了。
他还是那个会送我回家的大佑，但从他的「这不重要。」我可以清楚的辨别，他已经不是那个事事以我为优先的大佑了。
心里涌现一股淡淡的难受，但这种难受的感觉却让我觉得自己格外可笑。
我根本没有立场觉得难受。
拍拍脑袋，也想拍开这些不该出现的情绪。
不管是刘宇敬或是大佑，就让过去留在回忆吧！
虽然十分钟前在家门口我还很帅气的想着要让过去留在回忆里，但十分钟後的我，也就是现在，还是忍不住窝囊了起来。
脑中的思绪乱糟糟的，因为今天见到大佑和乔乔，就忍不住想到那年我们几个之间发生的事，当然，也连带想起了刘宇敬。
将近一年以来我和他们几乎是零交集，却在这短短一个月内见到了每一个人。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再次见面可能的情形，无论是关於刘宇敬还是大佑的，我都曾经想过。
想像中和刘宇敬重逢的画面，就和前几周现实里的重逢，几乎一模一样。
但大佑正好相反，我想像中无数个片段都和此刻的现实不符。
冷静下来想想，不符的原因或许不只是多出了一个乔乔⋯⋯
突然，我脑中冒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我以为，再次相遇时，大佑依然会是我记忆里的大佑，那个喜欢我的大佑，所以在他转身离开的那刻，我觉得沮丧。
程暮你未免太可笑、太自以为是了吧？
是你自己伤害了他、是你自己要分手的，凭什麽认为他会一直喜欢你呢？
我觉得自己好糟糕。
我无法将爱情交给他，却希望我能一直是他的爱情。
但一年够长了，足够改变一个人，当然也足够让他忘记我。
他已经往前走了，甚至或许所有人都已经往前走了，我却依然停留在原地。
我一直以为这一年来我有所成长了，但其实我跟一年前的我根本是一样的，一样的懦弱，一样的自私。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我竟然哭了，但我一不想去想这是为了什麽而哭。
一旁的手机却在这时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我焦急的想按拒接，却不小心按到接听键。
「喂？」话筒传来的是刘宇敬有点紧张的声音。
我的纳闷停留不超过三秒便被恼羞掩盖过去，为什麽在我这麽狼狈的时候非得面对刘宇敬不可呢？
但我还是擦了擦眼泪，调整好呼吸，「干嘛？」
他先是停顿了五秒，接着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在哭吗？」
顿时，我觉得很难堪，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我已经失控对着他发脾气，「对，我就是在哭，但你不能假装不知道吗？你是存心让我难堪吗？」
这次他沉默了。
我终於忍不住对着手机哭了出来，对着话筒另一端的刘宇敬哭了出来。
他没有安慰我，也没有开口说话，放任我一个人哭泣。
但是，他却没有挂掉电话。
就如同当初他所说的，只是静静的在手机另一头陪着我。
"如果我哭了，你会安慰我吗？"
"不会，但我会安静的听你哭。"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也总算是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