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料想我既脸生，又站在莫宸昕门前碎念，看起来的样子肯定很奇怪？我赶紧站直身子。
「我、我是采访组刚来的实习记者傅宥橙。」急忙报上来历，指指胸前的实习记者证，我对资深编辑说。
「我帮莫主播送午餐。」捧起手里的热便当，我补充。
资深编辑脸色这才好看点。
「莫主播去楼上开会了，晚点才会回来。」她说得不愠不火。
啊？我傻眼。莫宸昕没吃饭就跑了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自己搞到胃出血还昏倒的吧？我无语。
大概是看我困惑，资深编辑不耐摇头，「看不出来吗？」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办公区的纷乱里，「大家都在赶新闻，谁有时间慢慢吃便当？」她说得直截。
「嗯……」我尴尬傻笑。火线上的记者没听说过几个脾气好的，看来编辑也是。
她柳眉扬起，「你就直接拿进她办公室吧，我们台里都是这样的，她有空会吃。」
「好。」我点点头，而显然还有东西要赶的资深编辑，早已快步走远。
深吸口气，我打开莫宸昕的办公室门。
举目所见……
我本能叹息。
里头的摆设跟我想像的没有太远，即使是在工作多年的办公室，莫宸昕的摆设如同她在我们家一样，简单到没有半点人味。
也好像，她在哪里都不愿意搁下一点感情一样。
那让我又忍不住想起她刚刚关心我的眼神……
「傅宥橙啊傅宥橙。」我皱眉，提醒着自己，「你是不是又想起以前把莫宸昕当偶像的日子？以为她真的是一个温柔的甜心主播？」
「而且还有你刚刚做的蠢事？」我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忘性，「你碰到她，她不再把你骂一轮就不错了？」不免沮丧，我朝自己的头发吹气。
但一抬眸，我便瞧见莫宸昕橱柜里的摆设。
那是一橱柜的奖盃跟奖状。
我怔怔然。我知道莫宸昕很优秀，但有些事情是这样的，得化成一个个实质的勳章，还得亲眼所见，才能明白彼此的距离有多麽天差地远。
──我曾经想成为跟她一样的人。
我呆呆地望着那一橱窗的证明，隐约之间，似乎明白了她今早的严厉。
「我知道我要加油。」我朝橱窗吐了口气，皱眉，「莫宸昕，但我真的想成为一个好的新闻人……你相信吗？」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拍拍脸颊，我打起精神。
打定主意，我匆匆把便当搁到她的桌子上，一心想着要赶快回去处理新闻稿。
但，或许是因为莫宸昕桌上的东西少得可怜，搁下便当的时候，她的萤幕旁那只孤零零的相框，吸引了我的注意。
仅有两个人的相片里，甜美的小女孩冲着镜头笑的天真。
她稚嫩的小手拉着身旁女人的衣角，而身着套装的女人则作主播打扮，正前行的女人，回眸的神色是没有料到会出现在镜头里的匆匆。
「这是？」我眨眨眼。
定眼看清的我，很快，便发现照片上头的两个人，我都认识。
小女孩无疑是莫宸昕，尽管照片上头的她看上去只有六七岁，但那样相似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深邃而慧黠的眼睛。不可能再是别人。
至於她身旁的那个女子……
「莫……？」吐出名字，但那记忆因年岁而模糊，让我花了点力气才想起全名，「……莫亚枫吗？」
莫亚枫。一个我父母那辈的人都该知道的名字，台湾电视台二十几年前的黄金时代，她便是E-GNs的当家主播。
那些年间，「莫亚枫」三个字，彷佛便是新闻界的代名词。
那是个电视主播数量还相对稀少的年代，网路、智慧型手机都还没兴起，娱乐的选项乏善可陈。
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几乎都收看E-GNs的新闻，晚间新闻是大部分人的下班时段，跟莫宸昕一样同为这时段主播的莫亚枫，自然会让人印象深刻。
那时候，如果在晚间新闻时段跑去同学家玩，有五成的机率，不，应该说有七成的机率，家里的大人正在收看的就是莫亚枫的新闻。
这机率之高，在电视台选择这麽多的今天，恐怕是难以想像。
总之，莫亚枫是主播圈的一个标志。即使是现在，提到莫亚枫的名字，新闻界的人还是会露出一丝尊敬。
而这样的一个人，是多年前担任赴美担任驻外记者的时候，被当地媒体业高薪挖角，转为电视台经理人。这也算是种台湾之光吧……那时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台湾新闻圈，连当时还年幼的我都略知一二。
而那之後莫亚枫就很少回台，也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算是看着莫亚枫的新闻长大，长大後又念了一堆新闻史，即使照片里的莫亚枫仅有侧脸，但要认出她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
不过……望着照片，我心里的困惑也逐渐清晰。
莫宸昕为什麽会选择把跟她的合照放在桌子上？我好奇。
搔搔下巴，我本能的研究八卦，「还有，莫宸昕怎麽会跟她合照？」
莫亚枫是莫宸昕的偶像吗？像我以前对莫宸昕一样？
这麽说的话，这照片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莫宸昕在路上碰到她，自己跑过去跟她合照的味道。我望着莫亚枫眼里的匆匆，以为自己是个侦探，凭点蛛丝马迹就能还原现场。
「不可能。」旋即想起莫宸昕的严格，我摇头。
「这是我才会作的事吧？」我自嘲，这种标准的迷妹行径，发生在莫宸昕身上？
我不相信，「对，莫宸昕那女人，她不可能干这种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