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凡放学後特地约她去咖啡厅，说出自己喜欢上於茗茗的事情。
在他说的前一天，於茗茗却已经说过，她喜欢蒋凡。
长达一年多的双向暗恋，互通心意的那一天，挚友幸福的笑容，周围漂浮的粉色泡泡──韩漠认为那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日子。
现在却突然告诉她，那份美好建立在谎言之上。
她怎麽能接受。
「看不出来你挺能哭。」
韩漠从口袋掏出卫生纸，用力擤着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是你让我哭的。」
陆燃拉着她坐在与上次完全相同的位置，他说：「哭过感觉比较好，不是吗？」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
「这麽温柔的人。」
陆燃静静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加重握紧手的力道，「大概不是。」
「要是能让其他人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大家一定会打消对你的成见。」韩漠认真地说。
「不需要。」陆燃一口拒绝。
韩漠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在想：如果是喻明清的话，在拥抱跟牵手之後，还会给她什麽？
「陆燃，你能摸摸我的头吗？」
陆燃瞪大眼，片刻之後，他伸出空闲着的手，拍拍韩漠头顶，「你简直就是哭完之後在讨安慰的小孩子。」
「也就现在而已，你忍忍我吧。」得到摸头的韩漠很是开心，嘴角不禁上扬。
「你想上课吗？」陆燃问。
「不想。」反正也才刚开学，翘一节课也没什麽。
「要走走？」
「不要。」
「还好你都拒绝了。」陆燃靠在墙上，闭起眼说：「因为我也两个都不想。」
二月还是冷着，但和某个人牵着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倒也不是那麽冷了。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麽事？」
「有必要吗？」
「不，我还以为你会好奇。」韩漠微微一笑。
「想说的话你就会说了吧？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追究别人伤心事的人啊。」
这点韩漠认为她和陆燃很像，都不喜欢追问他人的事情，总静待着对方愿意主动表白，在那之前什麽都不会多问。
跟这样一个人待在一起，感觉很好。
「我想就这样一直翘课，翘到喻老师那节我才回去。」韩漠说。
陆燃睁开一只眼瞥她，很快又闭上：「你跟喻明清感情不错？常听他提起你的事。」
「喻老师？提到我什麽？」韩漠感觉精神又振奋起来。
「你想知道？」
韩漠激动地点头：「快告诉我！」
「他说你是个好女孩。」陆燃说：「他说你很爱喝甜的，说你很重视朋友，说你脑袋很好只是懒得做功课……还说让我不要欺负你，要我好好跟你相处。」
「你看你平常对我的态度，难怪会被喻老师误会是在欺负我。」韩漠调侃道。
「要不是他是我们的班导，我会怀疑他对你有特殊情感。」
韩漠被冷不防吓了一跳，赶紧澄清：「怎麽可能？我们可是师生，老师只是比较照顾我而已，因为我常常去打扰他，问功课之类的……」
愈是否认，她就愈是难过。
看到了喻明清不同往常的那一面後，她变得愈加贪婪，想要靠近他，想让他在自己悲伤的时候能前来寻找，想──
想成为什麽样的关系？
「陆燃，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燃险些被口水噎到，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韩漠说：「突然问这什麽问题啊？」
「我只是想问问。」韩漠苦笑道，「我没对任何人抱持过友情以上的感情，就算看着茗茗和蒋凡也不太能理解，恋爱的特别之处究竟在哪？为什麽每个人都想谈恋爱？」
蒋凡和於茗茗两情相悦也好，董琪贞单恋蒋凡也好，都是恋爱。
只有她还没体会过恋爱情感。
「不知道。」陆燃回答。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啊？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韩漠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种喜欢，太复杂了。」陆燃双眉微皱，露出困扰的表情，「说到底，我也没看过真正恋爱的人是什麽样子的，那种感情又跟其他几种有何不同。」
「总该看过父母的感情吧？」
陆燃转头看向韩漠，笑着说：「他们绝对不是爱情。」
那笑容中有三分讥讽、三分淡漠、剩下尽是可见的寂寞。
韩漠一惊，觉得自己肯定是触及了禁忌的领域，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们还是别聊这个话题了，说点别的吧？例如之後的毕业旅行。」
「不该是先说升学考试？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
「毕业旅行的话题会比较开心吧？」韩漠对他展颜一笑，「我可是很期待的啊──跟朋友待在一起三天两夜，可以去好多地方玩，吃好多东西，光用想得就很棒。」
彷佛是被韩漠的情绪感染到，陆燃脸部线条也跟着松缓许多，他说：「我倒不是特别期待毕业旅行，应该也不会去。」
「为什麽不去？会很好玩的！」韩漠完全不能理解。
「不会好玩的。」
陆燃一副对毕业旅行兴致缺缺的样子，韩漠也不想逼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不去也没什麽，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讨厌校外活动的人。
而且要是陆燃表现出来的是对毕业旅行超级期待的模样，她可能会被吓到。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陆燃看着韩漠问，把话题拉了回去。
喜欢的人这四个字闯入韩漠脑海的瞬间，她只想到喻明清靠在阳台上，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幕，背着夕阳与那些高楼大厦，只看着她。
在雨中将伞给了小三花和黄金猎犬的那个青年，眼神和笑容都是温柔的。
除却温柔之外，在知道可以收到生日礼物後，那明显雀跃的神色，多麽像个孩子。
他在学校和在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但不管是哪个他，都让人忍不住想更加接近。
这种时候想到的人，就是喜欢的那个人吗？
「应该是有的。」韩漠回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一件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