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疲倦感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我上了楼,也不吃晚餐,倒头就睡,沉入斑驳跃动的梦里。
我走上长长的陡峭楼梯,一阶一阶,拖着脚步慢行。
长着壁癌的墙壁从左右压迫过来,水缓缓自墙上渗出,顺着台阶向下流淌。我想後退,但往下的楼梯隐没在诡谲多变的黑色浓烟里,黑烟滚滚上飘,逼得我不得不加紧脚步往上爬。
阶梯梯距加大,我爬得气喘吁吁,抬头在黑暗中睁眼向上望去,一扇红漆铁门矗立在遥远的楼梯顶端,红得刺目,像灯笼一样在昏黑里放光。
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前,发现铁门变成了两扇,一扇簇新银亮,一扇陈旧锈红。
我拉开红色那扇,一越过去,便被耀眼刺目的光芒给照得头昏眼花。
光芒逐渐消失,眼前像蒙上黄色玻璃纸,看上去一片昏黄,有一种梦中观物的模糊感。落日从落地窗流淌进来,地板、长椅、书柜将这片流光吸纳进去,再隐隐反射出朦胧微光。
我听到细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嗡嗡鸣响,却不见半个人影。
从客厅搜寻到厨房,流理台上红色电锅锅盖被蒸气推动,砰砰作响,掀开锅盖,里头却什麽也没有。一旁砧板上平躺的鱼拍了拍尾鳍,就从水槽排水孔流了下去。
屋内窄小,剩余的空间纸能安置两房一卫。
我略过浴厕,晃进其中一扇开启的房门,一张双人弹簧床占了大半空间,床边的收音机,传出广播节目主持人带有滋滋电流声的话音。
梳妆台前空无一人,镜中却有一个女人正在化妆,那个女人从镜中望见我,轻柔地一笑。
我触电般後退再後退,直到背部碰到另一扇紧闭的门扉,我只能转身。
门板倏地敞开,眼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侧悬挂着一整排的画框。我不得不往黑暗的走廊走去,因为只有遥远的尽头,有光晕闪动。
我不断听见絮絮私语在这魔幻空间里回响。
我走进光中,一眨眼,明晃晃的街道上,穿着国小制服的何语澄抬头看着我叫唤,那一眼就让我去到了她身边。
我们牵起手,我变得好矮好矮,比她还更矮上一截,她得屈就我短短的腿跨出的步伐。
我们往街底走去,往梦的尽头走去……
我从漫长深沉的梦里醒来,房内一片漆黑。
时钟显示刚过午夜,我不饿,只是口渴难耐。
我自床上起身的动作很缓慢,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奔跑,疲劳累积成了倦怠。
我下到一楼厨房,灌了一大杯水,乾渴的喉咙还是一样,我又倒了一杯,这次我一口口缓缓咽下。
那些梦是记忆的回光返照,还是又只是我的想像?
是被我遗忘的现实吗?
流星般闪现又消逝的画面,还来不及捕捉拼凑,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意念,坚定地从脑海窜出。
虽然那个念头与现实抵触,几乎是我的妄想──
我想起我不是何语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