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和颜悦色
日正当中，一行人用过午膳，郑嫣妤疲倦之姿略显，午後热气拂面，暖额眉，更引人困倦。
成天青见了，赶紧让丫鬟春碧拾掇一间房。
「不用这麽麻烦大家！」嫣妤尽管累，但也不想劳众，只是这没来由的疲倦是怎麽来的，她也想不透，不过房内的木质香调闻着觉得舒心，让人很想多吸几口空气。
成天青见她入房睡下，才放下心，关起门，转身。
「发生什麽事？要用这法来引开嫣儿？」成天青淡语，面上虽不快，但仍没拒绝雨娘这以香催眠之法，因为嫣儿最近身心俱疲，实在太累了，需要休息。
雨娘轻道：「明家当铺的消息似乎是错的，暗线已抽身，得去接回，但只有冷风见过，雨娘无法擅自做主。」
「冷风究竟去那儿？」
雨娘扑通一声跪地，「属下…不知。」
「你刚才不是说他去找昨日的姑娘？」
「我们收到一个姑娘的丝绢上头绣着『明日记得来接我』几字，故猜测他应是去接暗线回来。但不知为何还没回来？」
「丝绢呢？」
「在这儿。」雨娘从袖中抽出一缕绢帕，散出异香。
「这香是绢上有的吗？」
「是，奇香无比，闻着甜腻，不过，这不是我调出来的香。」
「如果一个主子不要的奴婢，通常遣去哪儿？」成天青淡问。
「若不是人口贩子，就是…青楼。」雨娘拿到这绢时便知道，这绢的主人来自青楼了，那香暖意暖情，动人心脾，钩人魂魄，只是剂量少了很多，只有香，没有作用，应该是传递讯息之用。
「冷风糊涂，你也糊涂了，让暗线在火坑待了一夜，她将作何感想？」成天青气愠藏句。
雨娘一声不敢吭，继续低头跪在原处听骂。
「你也不便去那处，就在这儿守着郑姑娘，不得有失，我去去就回。」
雨娘慢慢站起身子，拍开裙上的灰，眸底飞尘扬起。
………………
「大姐，我不会逃的，既然入了这里，便是命吧！只是，我也不想悄声无息的就这样入了行，我的绣工还行，想绣点东西给我的恩客们，这样他们就能常念着我，能常来，这不也是大姐希望的吗？」青奴被捆着双手双脚，斜躺在地，神情楚楚可怜，一汪大眼，瞧着认真模样，一时让当家老鸨无法驳了她的话。
「倒是个有想法的伶俐丫头。」拉起的笑，松懈的看的出皱纹许多条，当场就让押人的汉子给她松绑。
青奴顺利取得五彩绢帛丝线与银针，她在老鸨面前，快速裁起布来，绣起诗句来，模样俐落，看得老鸨频频点头，与几个小夥笑谈：「说不定真能有赚头呢！」
一声急促脚步自外传来。
「妈妈，贵客来访。」
火急火燎下楼去，独留青奴一人在房，她裁起另一块布，加紧手速绣起另一块手帕。
「明日记得来接我」
脑子飞速快转，思虑着如何送出去？
一声门响，轻声画破寂静，一个小童送来餐食。
青奴抬头一见，男童模样标致俊秀，却是熟人。
两人惊呼「你怎麽在这儿？」
「紫染，你怎麽会这身打扮？」青奴眼底忧思一湛汪蓝，她是知道她身份的。
「青奴姐姐，多谢你还念着我。卖我的老翁眼力不行，我自己削去头发，他就当我是男孩，还卖我男儿价呢！你说他亏不亏呀！」这样心酸的过往搭配笑语说着。
「你身在青楼，太危险了！万一被人发现…」
「姐姐该担心自己吧！你才是出不去的人呀！来去反而自由。」紫染反握住青奴的纤手，却是替她着急。
青奴心生一计，让她附耳过来，递将绣好的手绢过去。
「若计划成了，也将你一并将你接出去。」
「姐姐，我怕他们寻不到这来，接走我的话还是算了。」
「就凭你身上那罐香膏，能找到我们的。」
「青奴姐姐，天色已晚，要张罗着生意，今晚有大客，说不定要闹得晚，今夜…」紫染支吾起来，不知今夜守不守得住。
「不烦心，我自有自保之法，明日一早你便去送吧！」
「好！」
有了紫染，青奴顿时安心踏实许多，熬过今晚就好。
………………
「啊呀！是玉壶山庄的方二公子，您来啦！快楼上坐，包厢都给您留着了。」老鸨语调高的顶上天花板，一副喜迎财神的嘴脸。
「珞丹呢？莫不是有事不能来，她的琵琶直在我心里撩拨，这几日夜夜想着、念着。」
这方二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追捕惜言、嫣妤的方澈。
「珞丹正巧…不方便。还是我领个刚到我这儿的新姑娘来陪陪方二公子可好？」老鸨朱红心中暗苦，宰相之子才刚唤走络丹，赶巧儿方二公子後一步到，贵客一阵风全吹进和颜院了。
转头唤一个汉子来，低语：「去把今天进门她姑娘带来方二公子的包厢。」
青奴端坐，手里仍是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为安全起见，她藏了几支银针别在袖中。
「希望今晚能安然无事。」青奴内心祈求着。
门被重重拍开，是押她来的两个汉子，是来押她出去接客的吗？
「会弹琵琶吗？」其中一个汉子问起。
「我…」
青奴正要回应却被另一个汉子打断。
「无妨，有人就好，才艺什麽的，不重要。快去前院招待吧！」说罢，便来拉她出房门。
两个汉子力气甚大，青奴无法抵抗，只能被架走。
青奴被推进房内时，方澈正端坐蹋上喝酒吃菜，屋内点着甜香，闻着让人心情开阔。
他牵起笑说：「姑娘刚来，一起坐下用点，吃菜，酒不喝也没关系，也不勉强你。」
青奴打量着面前客暗想。
「瞧来是个文雅的酒客，只是要人作陪聊天吗？」
「姑娘生得如此标致可人，怎会被遣来此处呢？」方澈眼眸落到她身上，探量一番。
「惹的前主子不喜，便被送来了。」
「是怎麽不喜了，像你这样垂柳般惹人怜爱，是该被捧在手心疼的人儿呀！」方澈说着柔情似水夹杂激情澎湃。
「放在手心疼……吗？」青奴听到这句话，有些恍惚，彷佛回到爹娘还在的日子，有人疼惜的感觉…真的很好，会让人不住陷入那酥软的漩涡里，不再出来。
又瞧着面前的客人为她夹菜，心底犹生一股暖流。
「谢谢。」
几经劝菜，几巡酒，谈尽风雅，月已高。
弯月渐圆，圆又缺，万物消长，莫哀伤。
重新圆缺，重新圆。
是劝她换主子，展开新生活吗？
「你说你叫青奴，奴气甚重，你自己换个名字吧！都离了前主儿了，换个名字也朝气些。」方澈醉意红了脸，为着青奴的名字提议起来。
「青奴没念过什麽书，想不到改什麽名好。」青奴低头轻叹。
方澈直看她的双眼，总想看出什麽，久久开口：
「璘，意为玉色光彩，石之美玉该有光彩绚烂。就如同你不该隐蔽光芒，该让人知道你的好，璘字很。要不你叫青璘吧！」
「青…璘。」
「你…要不要跟着我，我当你的主子，带你离开这儿，你不用去险境做什麽危险的事儿，就帮我端茶送水，补补衣服就好。」方澈眼神发光，直盯着青璘。
青璘内心动摇了，谁能助我脱离青楼，便是我的新主子，冷风若不来，也别怪我离了你。
方澈见她思索着不答话，知道她动心了。
「容我想想，明夜给你答覆。」
「好，我告诉朱红，明夜把你留给我。」方澈露出迷人甜笑，像是罂粟绽放。
「啊…呼！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方恪醉意显，打个哈欠，手枕着头，不一会儿便睡下了。
「今夜，便这样过去了。」青奴仍有些恍惚，时间如此快速的飞逝。
明日，她将决定自己的新去处了。
「只要午後黄昏至，冷风再不来接我，把我视为敝履丢开，我就跟了这人当主子。那颗晶莹璀璨的八阵石下落，他们就别想知道了吧！」青璘走在回房的廊上，步步踏着，越感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