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六十一章 催雪

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六十一章 催雪

「娘娘,外头落雪了。」「这第一场雪,倒是下的是时候。」接过宫女递上的手炉,荣贵妃端看了一身狐绒滚边芍药花纹暖丝袍,又细察髻上的玉梅镶红步摇可有歪斜後,方慢慢步出菅霞宫:「没让世子及郡主大婚难行,当真是又好又巧。」「娘娘,您说那位今日…想做些什麽?」「谁知晓呢…本宫仅需赴约,其余的自会有人瞧着。」向翦冷笑一声:「遭了好大顿骂,也该收敛些才是。早说过,太把自己当盘菜,可谓愚昧至极。倘若靠山不给靠了,怕是有她哭的时候。」「娘娘慎言啊!」「不必,本宫的靠山可稳妥着,况且上头的也好这口。」

且说前些时日,定遥世子和无双郡主那场多灾多难的大婚,在寒玥的铁血手腕下,立刻被查个底朝天。使了绊子的氏族官员,或被帝王贬官驱逐京城,或遭慕容世家斩断生路,堪称生不如死、再无後路。至於主使者嶭家,因太皇太后开口稍稍缓颊,故耀天帝勒令其为官者,全降三品职等,且由黥家人顶了原缺。後宫妃嫔制度,皇帝依了荣贵妃建讷,调整品衔封位,将五妃之一妃削减,新添了从一品的贵妃品衔,让嶭雪措手不及的被降牒牌。

向翦顶替的薛瑷,深受帝王赏识信赖,加上後头有翼王府撑腰,便於这回的更动,晋从一品贵妃,赐号『荣』。萧环玉协助皇后执掌後宫有佳,且进退得宜、多智博学,故亦升从一品贵妃,得耀天帝钦赐『昭』字。四妃依旧为正二品之衔,徽号固定『惠、令、禧、宁』;从二品之嫔阶,同是新增设立,添了三个封位,是为『贵嫔、德嫔、丽嫔』。『淑仪、昭媛、修容』仍为正三品,正四品新册立『婕妤』,贵人降为正五品,才人正六品,美人正七品,剩余则为八品采女。

韩云华执掌後宫之权限,遭耀天帝收回,却使她暗自松了口气。要将後宫一碗水端平安抚,可谓辛苦万分,且帝王有意打压五大世家,少些权势对韩家而言,算是大幸。虽被降了牒牌,可她向来随遇而安,对此无计较之意。怀胎足二月的冯元熙,亦无心思搭理此回波荡,荣贵妃吩咐她仔细养胎,泰安宫上上下下,无不严正以待。况且,有耀天帝与定遥世子周全维护,其余嫔妾再眼红妒忌,也毫无机会对她施加毒手。

嶭雪反应最为强烈,无端被降了牒牌不说,还遭皇后严厉训斥,并罚禁足七日,实是让她丢尽脸面。太皇太后未开口替她求情,仅派人前来宣读懿旨,命她於禁足期间,抄写十篇女诫、五篇心经,惩戒她的胡作非为。先前和她交往甚密的嫔妾们,皆是闪躲各方,或抑是遭罪贬出宫外,顿时让令妃孤立无援。好在心腹建议她安生乖巧,勘勘过了太皇太后与皇后的监看,後又发帖至各宫殿,道是赏梅踏雪之际,姊妹们出来走动才好。

荣贵妃端坐於楠木制漆金翟舆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身下铺坦的雪狐皮,内心则盘算着等会儿的请宴,该怎般让令妃知难而退。寒玥早已派人传话,要他仔细照看同样得入宫赴宴的黥檀,省得被人拿住话柄。虽说耀天帝明白黥檀真实性别,可不代表他愿意保下其性命,着实有些麻烦。「娘娘,华叙小亭到了。」「嗯,有谁在里头?」「宁妃娘娘、禧妃娘娘和其余嫔妾们皆坐着等候。」宫女先是瞧了亭子,後被逐渐近来的银帘软轿给吸引目光:「娘娘,世子妃在您後头。」「扶本宫过去。」「是。」

自软轿出来的黥檀,面带浅笑的朝正迎面走至的向翦问好:「臣妾见过荣贵妃。」「世子妃貌美温婉,果真名不虚传。」向翦神色温和的打量有袅婷之骨、清新脱俗之态的黥檀,暗道这黥家还真花了不少力劲,就怕被人瞧出一丝不妥。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即是嗓调仍显低哑,若凝神专注聆听,依旧可听出其中诡异。黥檀抬袖掩了半面,轻轻笑着回应:「娘娘谬赞了。」「本宫多着事儿想问问,世子妃便落座一旁吧!」「这乃臣妾荣幸。」

「臣妾见过荣贵妃、世子妃。」本是东道主的令妃,此刻方姗姗来迟。她双颊红若桃李、发鬓香汗淋漓之态,让在场嫔妃神色各异,好奇者亦开口询问:「令妃姊姊可是遇事儿?怎麽脸这般红润?」嶭雪神情娇羞的瞋了那名贵人,後难掩喜悦的道:「适才皇上驾临,让姊妹们久等,实是对不住。」荣贵妃对嶭雪炫耀之举,尽是看不上眼,便淡淡的问了句:「可遣了太医去替芙蓉郡主诊脉?」「回娘娘,奴婢托请张太医出宫,估计现下已抵达尚书大人的府邸。」「张太医?」「是,张太医道是您为世子劳心劳力,仅能以此替您分忧。」

此话一出,即展现翼王府与荣贵妃关系甚密,连太医院之首亦给足脸面。向翦持着得体大方的笑容,语调温和的说:「张太医当真有心,记得让人备了厚礼前去答谢。」「奴婢遵命。」「能请动张太医,定遥世子果然好大脸面,妹妹自愧不如。」令妃捧着茶盏细细啜饮,且徐徐软声道:「张太医不随意替人诊脉,除了陛下和太皇太后能差遣,妹妹倒未曾耳闻其余者,可喊动他啊!」「世子殿下由皇上亲封加冠,身份可媲拟东宫太子,张太医自是恭敬对待。」萧环玉冷淡肃然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众嫔妃赶紧起身问安:「妾参见昭贵妃。」

「令妃,後宫妄言朝政皇族,你可知罪?」「臣妾惶恐,贵妃娘娘误会臣妾意思…」「好了。昭贵妃别为此动怒,气坏身子可得不偿失。」夙海娆同昭贵妃一道前来,锐利的双眸狠狠扫了嶭雪一眼,後噙着笑意朝黥檀道:「世子妃怎没与世子连袂出席?本宫可知你们是一同入宫。」「回皇后娘娘,皇上召见殿下入宫,估计正为朝政烦恼。臣妾不敢劳烦殿下,故自个儿前来赴宴。」「原来如此,既然人齐了,便开宴吧!」「多谢皇后娘娘。」

黥檀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可若非打起万分精神察看,怕是认为他拘谨严肃。荣贵妃早瞧出他隐隐嘲讽之态,面上仍平静如常,拿着盏盖漫不经心的拨弄浮荡的茶叶,耳里则过滤每位嫔妾的谈天。皇后正同着昭贵妃讨论新春事宜,偶尔开口询问宁妃意见,毕竟三人把持後宫政权一段时日,各自皆能补上对方不周全处。禧妃安安静静的坐在黥檀身旁吃茶,正觉嘴馋之际,想伸手拿眼前的千苏梅糕饼来食,却被黥檀柔柔的细语制止:「娘娘,这糕饼少吃些好。」

禧妃动作微微一僵,随後状似甚无兴致之态,缓缓收回手指,并唤来提为泰安宫女官的紫静道:「去替本宫请小厨张罗些酸果和咸点,别忘了打赏人家。」「是。」眼尖的令妃,自是留意此景,於是笑里藏刀的开口:「禧妃身躯娇贵,瞧不上我辛苦准备的点心呢!」皇后温和娴雅的缓颊:「令妃莫怪禧妃如此,孕期间口味总是善变多样,令妃且体谅一回才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此时,黥檀示意王府下人上前,将那盘梅糕撤离桌案,且开口吩咐:「拿去给殿下。」「奴才遵命。」

正当嫔妾们不解黥檀此举之际,沉默一会儿的荣贵妃倒是出声:「皇后娘娘,臣妾想着先扣下宫仆,兴是能省下不少时日。」「荣贵妃所言即是。来人,去把寿安殿所有人押来!」「是。」嶭雪脸色万分阴沉,语调同是不客气的问:「世子妃这是在怀疑本宫?」「令妃娘娘误会了。」「那何故做出此番举动?」面对嶭雪气焰嚣张的质问,黥檀仅抬了抬眼皮儿,态度冷淡平静的回应:「臣妾自幼孱弱多病,故对药理稍有涉猎,况且禧妃娘娘怀有龙种,谨慎行事才好。」

「你…你…」嶭雪显然被定遥世子妃给气得不轻,用那纤纤玉指直对着面无表情的黥檀,话中带着恶毒道:「果然是小门小户来的,连点规矩也不懂!翼王府的教养只有这般吗!?」皇后闻言,随即皱起眉宇厉喝:「令妃!」「是否有所误会,皇上自有判断。」在旁沉默啜茶的昭贵妃,用绣帕轻抹了唇角,温和的开口道:「令妃且先宽心静神,本宫倒认为世子妃心细,实是世子殿下的贤良助。」

这话摆明是替黥檀撑腰,让嶭雪怒极反笑:「这宫中谁不知世子妃的礼仪规矩,是由昭贵妃您亲自教导。若连您也嫌弃,可不谓是自打脸面?」不待昭贵妃出声训斥,黥檀噙着浅笑,柔声的出言讽刺:「令妃娘娘不愧是大家氏族出生的庶女,挤悦人的功夫果然厉害。」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众嫔妾掩面遮嘴,无声的暗嘲嶭雪这番出糗。自古嫡庶分明,瞧那世子妃家门虽小了些,却是正统直系嫡出,比起仰赖太皇太后的嶭家庶女,身份还稍嫌高了。

「世子妃的话稍嫌无理,本世子替他向令妃致歉。」声线冷然却不失柔和的嗓音,从华叙小亭侧方传来,只见寒玥一袭朝日云纹墨锦袍,外罩金缕紫貂毛裘,伴着帝王的步伐缓缓前来。後宫嫔妃愣是没料到耀天帝会现身,恍了瞬神便赶紧起身问安:「臣妾参见皇上,见过世子殿下。」「爱妃们免礼。」欧阳亘轩不甚在乎的摆了摆手,尔後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女孩,神情温柔的笑说:「玥儿挂念着世子妃,朕只能陪她来瞧瞧,皇后不妨说说现下情况,好让朕与玥儿有个底。」

「回皇上,因今日赏花宴间,有一盘小点遭了疑心,故世子妃遣了人前去寻定遥世子。惊动陛下,实是臣妾之罪。」「嗯,这事朕清楚。那方才吵吵闹闹的,又是怎般状况?」嶭雪眼瞧苗头不对,先行出声夺了夙海娆发话:「回陛下,妾妄言不逊,惹了世子妃动怒,还请世子和世子妃宽恕才好。」寒玥听闻这话,倒是轻笑一声:「娘娘客气了。翼王府行事向来秉公处理,倘若娘娘真受冤屈,本世子定会赔不是。」「殿下,臣妾行不端正,让您困扰了。」

面对黥檀的自责之态,寒玥微微抿起唇,不着痕迹的瞥了正悠哉看戏的荣贵妃一眼。随後徐徐步上前,探出手牵过垂首的自家正妻,并语带深意的劝道:「世子妃且该明了,帝家皇族的身份谁也越不过,以礼相待自是最妥,但万不能被小觑。无论你的身家背景如何,入了翼王府的门,便是正经的帝王族人。可别忘了,你的品衔乃从一品,又乃皇上及太皇太后赐婚封赏,莫使自己委屈才是。」黥檀稍稍弯起唇角,语调温婉的轻诺:「臣妾谨记在心,多谢世子提点。」

「皇上,已将寿安殿的奴仆们全数押来,您瞧…?」刘承算准时机,开口恭敬的朝耀天帝禀报,等待帝王的决策。耀天帝冷冷睨了女孩与黥檀相牵的手一下,语气略显森寒的说:「在这儿审,以免朕被嫌是有心包庇。」「是…」「皇叔说什麽呢…」寒玥无奈的看向神态明显不渝的皇帝,一边松开黥檀的手,且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後,一面对耀天帝道:「皇叔,尚有卷书经未讲,不如早些完事吧!」「嗯。刘承,快些把人押上来,朕不想浪费时辰。」「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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