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後一科，意味着我的寒假开始了。学生开始搬宿舍与返家，我与谭雅恒也不例外。宿舍大楼下，我站在那儿等谭雅恒提着大包小包出来，忍俊不住。
「不会过来帮忙是不是！」她狠狠瞪我一眼，我赶忙上前帮她将行李提上车。费了一番功夫後，总算全安置好了。载她到火车站的路上，她问：「你过年要怎麽过？」
「不怎麽过。」
「不跟许女王过？」
我摇头：「过年一家子的事，我是外人，怎麽跟她们过？怎麽想怎麽不妥……或许可以替她们看个家吧。」若许芢宁愿意好心收留我的话。
「你真的……没打算跟你伯母联络吗？这麽多年了，你总得回家吧。」
认识谭雅恒的第一年，我便告诉她家里的事，也告诉过她我与照顾我的伯父伯母在那次分离後便毫无联系。对此她感到讶异，疑惑问：「你从来没想过回家吗？」
「回家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家，我没有啊。」我平静答。
上大学後的春节，我都是在宿舍过的。今年没了宿舍，但有了许家可以栖身，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至於联络伯母这事……其实她曾打给我，只不过我没让谭雅恒知道。
就那麽一次，在某年的寒冬……伯母曾打来宿舍，我的寝间。当时楚葳去热舞社，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宿舍看书，电话响起时，我毫不犹豫的接起，因为我以为是楚葳。
然而，当伯母温润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时，我几乎是第一时间红了眼眶。
「小辰，是你吗？」
我捏住自己的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怪腔怪调：「你打错电话了……」然而伯母直接拆穿我拙劣的伎俩，温道：「我是伯母。小辰，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是感冒了吗？好好照顾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直接挂了电话。话筒在我有些粗鲁的动作下发出巨响，而我发现我的手在抖。我慢慢地蹲下身，两手抱住自己。我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好不容易才没有哭出来。
後来，伯母没再打给我，一次也没有。
我没问伯母，为什麽她知道我寝室的电话，也没问她怎麽知道我後来念哪所大学……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为什麽。
可好像很多事情，一旦错过就没有意义了。
「那，开学见。」谭雅恒一下车就绕到驾驶座旁，我降下车窗朝她点点头：「保重。」
她凝视我几秒，叹道：「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试着连络你伯母，春节就该团圆。」我拍拍她的臂膀，表示我都知道。可我知道，从来都与真正付诸行动是两回事。
我朝谭雅恒挥挥手，目送她进火车站。下次再见面，就是一个多月後了。我叹口气，掉头回学校换搬我的行李到许家，顺便与楚葳道别。
随着车越驶近，那抹高挑的身影越是眼熟，当她认出我的车时立刻朝我展开笑颜：「黎辰！我来帮你搬宿舍啦。」梁慕熙眉弯眼笑地说。「我刚好休假。」我讶异，赶忙摆手拒绝：「这怎麽可以？你放假就该好待在家休息啊！」
「我在家还嫌无聊，再加上我也是受某人嘱托。」见梁慕熙毫不退让的坚定态度，我只好从了她，频频向她道谢。说来，其实我的行李不多，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真要说比较大件的大概就是寝具而已。
「这就是你的宿舍啊……」梁慕熙颇像观光客啧啧道：「幸好现在搬到芢宁那边了，这里生活机能一点也不好啊。」
对於她的直白我只得苦笑：「能睡就好了啊。」毕竟我是求学又不是度假。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跟着我进宿舍大楼。手放到门把上，我转头说：「我室友等会应该在里面，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一开门，里头一片空荡。尽管知道楚葳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感到有些心痛。
梁慕熙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麽，并未多言，只是提起我的行李指了指外头：「走吧。」我提起另外几个，跟在她後头离开我住了一年多的宿舍。
再见了，我与楚葳的同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