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看到幻武精灵吗?」学长捡起地上的大小枪支、一叠符纸,再把一把漂亮的折叠刀挂上皮带,随後转身开始拆掉架在窗边的狙击枪。
这根本就是一副要收工走人的样子吧!
我们人还在这呢!这态度也太随便了吧!
「不是,之前看过一次。」这问题肯定不是在问身为白袍的欧基孚,我便接口道,幻武兵器虽然少见,但是对於袍级而言要看到机会还是挺多的。
我想到淡鹬的幻武兵器,和她所创造出来的诡丽幻界--那座有着翡翠绿玻璃的歌德风格图书馆。不知道那个幻武兵器怎麽样了,我发现自己无法再想下去。
「米纳斯是我的幻武兵器,她的武器型态之一是这个,」褚学长用手指在右手掌上画了一个枪的形状,「幻武兵器是种非常有趣且强大的精神体或能量体,每颗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质,当契约者与之契合度高到一定程度,不但对彼此的负担会变小,所发挥的力量也会递增,总之就是一种养成游戏玩到最後修成正果的感觉....这样比喻你应该懂吧?」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会玩养成游戏的人吗?」
「我还以为原世界会进异能学院的人多少都有些游戏属性,」学长拉上枪带的拉链,顺便展现点满的吐槽属性,「你看起来像打游戏会大杀四方的那种啊。」
「甚麽是养成游戏?」欧基孚端着招牌笑脸问道,显然很茫然。
「一种跟养幻武兵器一样考验精神力的东西。」学长转头严肃地回答。
「请不要把我跟游戏混为一谈,主人。」幻武兵器以优雅的声线吐槽道。
幻武兵器女士,你辛苦了。
「解说了那麽多,」学长倚在窗口,手轻搔着後脑杓,「都忘了要办正事了。」
我立刻把要吐槽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幻武兵器女士双手交叠,一副蕙质兰心大家闺秀模样站在一旁,但她随时都能料理掉眼前的两人,只需主人的一个号令。
黑色气息像是学长风衣的延伸,原本呈现乾冰状弥漫在膝盖以下的空气中,忽然像生物似的凝聚且蠕动。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游戏,但是生物本能对於死亡还是有无法破解的恐惧,我盯着黑色气息,戒备着也困惑着。
我之前对妖师的想像是美好的,我所谓的美好是指一种有悠久传统与奇幻感的形象,妖师一族驾驭着黑色力量,言行举止上本应透露出该种族的使命感,性格通常跟身上的气息相符,但是这学长却平凡得惊人,是那种可以很轻易聊上几句、性格柔软的类型,实在是跟那一坨环绕他身边如豺狼虎豹的黑色邪气不搭调。
黑色气息是他的意识吗?
是的话,那他可能是我到现在为止看到心机最深沉的人;如果不是的话,难道黑色气息不是他的意识,而是刻意压抑住的力量?
想到这里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斜眼看向身旁的欧基孚,我很想直接跟系统说我们认输。
「我们....」
「学长别这样嘛,」欧基孚忽然开口,脸上挂着讨人喜欢的微笑,却让我不寒而栗,「你认真起来一定是百战百胜,如果只有我一人对上你的话,被学长送出局心服口服。但是我旁边这位同学刚进学校不久,见不惯血腥,她只是跟我们来尝个新鲜而已,学长体谅一下学妹,这次就算了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发现欧基孚正在讨价还价,力求学长不要让我们出局。
好,你厉害,竟然把我扯出来当挡箭牌,还理所当然地要求学长自愿输掉。
虽然我对独立白袍社的行动准则了然於心,对於他们耍废的能力也从未质疑,但是这般无理当有理的谈判方式再度刷新了我对脸皮厚的定义,学长听完不傻眼才怪。
只见学长脸色微变,平庸的脸上眉头挑起。
「嗯...原来是这样啊,我是不该为难你们。」
这种讨价还价他竟然接受了!
有没有搞错!好歹也要跟学弟讨个饮料当交换条件吧?
这人是多老实!
「学妹你别紧张啦,米纳斯的攻击有些带有麻醉功能,一点也不痛,也不会看到血,你眼睛一闭就结束了,我保证跟睡觉一样齁。」学长认真地提议道,安慰似地对我眨眨眼。
我错了,妖师完全不吃欧基孚那套,还『自然而然』地听不懂欧基孚的意思。
这不叫吃人不吐骨头,我都不知道甚麽叫吃人不吐骨头了。
「哈哈哈哈!」我的白袍队友忽然大笑出声,引得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学长不愧是学长,狠话都能当玩笑话说,哈哈。」
欧基孚向左踱了几步,很自然地把我往後推,挡住了我看向妖师的视线。
「不过...你怎麽就那麽确定你能赢呢?」欧基孚随意单手抓起衣角擦胸口的汗,另一手像学者似的放在腰後,我站在後面都能想像他的表情有多挑衅,「毕竟没有杀掉王,这游戏就不算赢。」
欧基孚放在身後的手忽然伸出一根食指,直勾勾地指着我。
嗯?
这啥意思?
叫我吗?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反过来说,虽然你们找到王了,也不能拿我怎麽样啊?」学长问道,语气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真的好奇。
欧基孚轻笑几声,这时背後的双手不再指着我,只见他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小人走路的样子,右手手掌猛然张开,紧紧抓住左手比出的小人。
这是...抓住人的意思吗?
这麽抽象的动作是要我怎麽理解啦!
「听学长这麽说,一定是觉得无聊了吧?」
一股高温忽然迎面而来,打断我的踌躇,乾燥劲风逼得人往後退。
「听吾之令,神兵活起。」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後口袋摸出黑袍加持过的明王护符,在被火烧焦之前张开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墙。
所幸几个月来我被劲风扫过的经验丰富,这回总算能冷静下来及时自保,一个懒驴打滚躲到断垣残壁後,当个称职的缩头乌龟观察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始作俑者的白袍飞扬,艳红头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不一会儿就长及臀部,随气流张狂跃动,似火舌贪婪地舔舐空气。
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应该说简直变成另一种生物,披着人类外衣的生物。
虽然体态没什麽变化,欧基孚的气势瞬间膨胀了数十倍,数坪大的空间内水分须臾间被蒸乾大半,我的手臂和脸感受到接触高热後的刺痛,回想起来好险刚刚躲得快,不然绝对会被灼伤。
到这地步就算不用感知我也知道,欧基孚解放了某种力量,还是那种一击就足以让我魂飞魄散一百次的力量。
...没有搞错吧?
白袍不是都要耍废吗?
说好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呢!
说好的不死原则呢!
躲在断柱後远距离观察学长的神情,只见他脸上也略带诧异,略微下垂的眼睛紧盯着欧基孚:「你......」
「我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多想无益,妖师学长。」欧基孚冷声笑道,抬手一指站在一旁的米纳斯,「我想跟幻武兵器小姐玩一玩,可以吗?」
默不作声的幻物兵器抬眼看了看主人,见妖师没有阻止之後向前走了两步,挡在主人面前。
「此举何意?」幻武兵器面无表情地抬头向欧基孚问道。
「没什麽,只是我喜欢跟灵动如水的女性交流。」赤眸蕴含着浓烈的战斗慾望,「学长,先说好,要是我打赢了你的幻武兵器,你就认输跳塔吧。」
「好啊。」学长神情恢复了常态,爽快地答应了请求。
没等到学长的尾音结束,欧基孚就展开了攻击。
我之所以知道他攻击不是因为肉眼看到,而是因为感受到又一阵高热劲风迎面劈来,是的,我早就知道肉眼在这堆非人生物之前是没半点用的,用身体感受还实在些。
眼睛几乎很难捕捉到欧基孚的身影,跟之前相比他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偶尔在空气中看到强烈火花炸开,伴随者剧烈的震动及高温,只会觉得这座塔楼快被炸烂了。
水与火,两种相克的属性,两个原应实力悬殊的对手。
凭一个白袍居然可以跟王族兵器周旋?
太不正常了。
这突如其来的表现跟之前判若两人,虽然我对欧基孚认识不深,但伊文斯的能力我清楚,同样是白袍总不会差太多,何况欧基孚还跟伊文斯很熟识,他们俩能力怎麽推算都不可能相差如此之大啊!
照这个脉络想,迪古的情况也一样,他驾驭得了那麽强悍的幻武兵器,想来也不只是白袍的实力,加上年纪轻轻就身袭爵位,各方面能力必也不差。
一个战力过人,一个权贵出身,彼此不同班不同种族,也没有搭档关系,怎麽会跟一个妖精平民走哪麽近?
想到这,我甩了甩头,暂停了各种脑补猜测。
看着场面僵持不下,妖师也非常守信没有任何攻击动作,只是专注着观看战斗,无聊之余我忽然对窗外的情况产生了兴趣,身为辅助者这时候应该要确认一下四周有没有威胁,於是我开了感知。
「伊.....!」
在惊叫出声之前我摀住了嘴,以防让妖师察觉到我的失态。
我在距离三层楼高的正下方,感知到了伊文斯的气息。
那家伙在地底下面做什麽?
暗黄色的气息收敛得很好,要不是建筑群周围没什麽生命体,我可能就略过去没有发现了。伊文斯的气息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强烈,在人群中就像白天的蜡烛光,属於余光撇过就忘记的那种类型。换句话说,这类气息的主人通常是所谓的边缘人。
这家伙,该不会在地底躲着吧?
虽然这个决定挺合理的,但是我目前的处境只让我想大声骂他一声懦夫。
我记得他除了学生以外的本业是个武器制造师,那本来就是个永远不会上前线的职业,也难怪他那麽爱躲,因为他不躲就只能当炮灰了。
话虽这样说,这里也不是什麽安全好躲的地方,那个妖师的幻武兵器那麽强,又是感知最灵敏的水系,要不是欧基孚把她拖住,不用多久就会被发现。
在我沉思的当下,伊文斯的气息忽然移动了,还是用非常快的速度,瞬间冲到几百米外的地底,不过身後并没有任何人追赶他。
这奇怪举动出乎意料,想到欧基孚刚刚比的手势,我这才迟钝地理解这群白袍到底想干嘛。
「伊文斯,你真够狠的。」
我从柱子後探出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强大妖师,心中诅咒伊文斯一生都考不上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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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学妹会主动展开攻击。
所以当卫麒良突然从柱子後冲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很紧戒地展开防护,因为以这位学妹的程度推断其所能使用的武器,基本上伤到自己的机率是很低的。
没有同伴的指示,也亏这个女孩敢一个人冲出来,这种人要是待在原世界,心理状态差不多是自杀炸弹客等级吧。
如果是队友叫她这样做,那.....
还好自己刚入学的时候遇到的同学都是好人。褚冥漾想着。
随後妖师转身闪开了卫麒良的偷袭,伸手牢牢钳住女孩的肩膀,膝盖微微施力绊倒对方,顺势把人摔在地上。
抱歉啊学妹如果你撞到下巴请原谅我。妖师动作狠归狠,心里还是祈祷着对方不要受伤,以免这间学校隔天又多了一个讨厌妖师的人。
「唔....」
学妹因为重击的疼痛而低低哀号一声,随後发狠挣扎了起来,褚冥漾低头一看,才发现女孩的手上什麽武器都没有,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都泛白了。
「你该不会......只是想揍我一拳吧?」褚冥漾半开玩笑地问道。
女孩闻言顿了一下,缓缓转头,黑眼珠死死盯住褚冥漾,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下巴有一大片瘀青。
….这女人超凶残的,好可怕。原本想跟学妹好好自我介绍一番,累积点温和无害学长形象,不过女孩看起来完全进入了敌对模式,自己还是少自讨苦吃好了。
「额.....认输吧。」褚冥漾尴尬地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出局就没胜算了,我现在还没什麽伤,可以耗很久。」
「你要出局了。」
「嗯?」褚冥漾闻言一楞,「什麽?」
身下的人猛然张开紧握着的拳头,手心上躺着一张开始催动的爆符,另一只手紧捉住妖师的手指往後凹。
喀拉。除了手指上的刺痛,褚冥漾感受到手被套上一个环状金属物体。
手铐?
「只要王出局,」卫麒良的黑眼珠闪烁着古怪的光芒,手跟妖师铐在了一起,「我们就赢了。」
下一瞬间,整栋建筑剧烈摇晃,妖师脚下失去平地。
靠,学妹还真的是个自杀炸弹客。
在一片白光中,妖师觉得自己真是衰到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