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毕业後，班上立刻迫不及待地约了一次饭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包下了半间店的座位。
陆子常和夏辰一样考上了第一志愿，张希及沈芷青也上了市女中。颜安然的爸爸知道这件事後，盯着电视道：「没救了，花那麽多钱在你身上，还不如烧掉积个阴德。你到底以为自己特别聪明，还是天真得跟一头猪一样？都几岁了，还不知道不努力就没有好日子过？」他冷笑一声，「你存心让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吧？不知道你表哥是Z市榜首吗？不知道你堂姊这次考了全校第二吗？」
颜安然默默地挨骂，不卑不亢。妈妈在爸爸旁边拨橘子给他吃，跟着嘲讽道：「除了花钱跟吃饭，你没别的长处了吧？我们好生把你供着，就差没插柱香了。」
颜安然把眼睛黏在地板上，依旧没有说话。的确，在几个朋友及亲戚里头，颜安然显得特别「没出息」，但她并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不知道为什麽别人考得好、别人优秀，在考试中进步的自己要挨骂。
但没关系，经常出差在外的爸爸今天回家了，因为这样，妈妈心情特别好，看起来只要挨了这顿骂，就能重获平静。
当时颜安然是这麽想的，乐观一点，好像就没那麽不好过。
饭局上，颜安然坐在陆子常旁边。他叽叽喳喳地和大家说些没营养的话，颜安然被他逗笑了好几次。
「喂，以後多多指教啦。」陆子常在饭局上架了她一拐子。
颜安然正在喝饮料，不小心被呛了一下，「我又不是市一中的。」
「你不知道B中跟市一中只隔了两条街吗？」陆子常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对自己的未来这麽无知啊？」
颜安然没好气，「就算离得近，我也不能和你指教什麽。」
「他是在觊觎你们学校的女生吧？」一旁的夏辰忽然插入他们的话题，「市一中都是公的，他要请你介绍一点B高的美女。」
陆子常慎重地点点头，「毕竟夏辰孤单又寂寞，我要帮他留意一点。」
夏辰冷冷瞅了他一眼，「你活得不耐烦啊？」
陆子常忽然双手抱胸，「还是你已经把主意往我身上打了？」
夏辰眼睛一眯，「你也能算是个最後选择。」
陆子常抖了抖，「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吧？」
颜安然：「⋯⋯」
虽然两所学校离得很近，但也没近到会发生什麽吧？
原以为在国中毕业後，会和不同学校的夏辰渐行渐远，没想到暑假过得太无聊的夏辰成天用通讯软体敲颜安然，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喂，颜安然。」夏辰输入得很快，「你大学想读什麽科系？」
那时的无线网路才刚盛行，大部分的手机还不能随心所欲上网，只有用电脑才有可能即时聊天。即便如此，每次夏辰却像是二十四小时挂在网路上一样，颜安然一上线，他就传讯息过来问她最近在干嘛。有时他太安静，颜安然反而不自在，就像国小时那一追一打一样。嗯，她果然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大概走文科吧。」颜安然在电脑前咬咬唇，「你呢？」
「我当然要读物理啊！」夏辰立刻回覆道：「你知道我常常在读的科学书吧？那本书很好看，你下次可以也读读看。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颜安然有些无语。夏辰的国文造诣居然匮乏到除了「好看」以外，挤不出别的形容词了吗？
「唔，我还是不用了。」颜安然扶额，敲了一行字过去。
「啊⋯⋯对，我都忘了你看不懂。」
「⋯⋯」
她想结束这次对话了。
「你没有想读的科系吗？」他又问。
「当然有啊。」颜安然回道，「只是还没那麽确定。」
「什麽系啊？」夏辰穷追不舍，「是不是外文系？你英文那麽好，应该想读英文系吧？」
颜安然迟疑了一下，「英文系也是顺位上的选择。」
她的回答让夏辰更好奇了，「那第一顺位是什麽？」
颜安然在键盘上飞舞的手顿了顿，缓缓敲出一行字，慎重地送出。
「你听了不可以讽刺我。」
夏辰感觉有些莫名，但还是回道：「不会。」
颜安然抿着唇。
「我想读哲学系。」
萤幕那头的夏辰明显愣住了。好半晌，他才传了一行字过来。
「有出息了啊，颜安然！居然想钻研连我都听不懂的东西，你厉害。」
颜安然失笑。
他替人打气的方式，真特别。
又和夏辰天南地北聊了几句，她才道了别，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
睡前瞥了一眼手机，里面躺着一条陌生号码传来的简讯。
「B高也是後天新训吧？夏辰。」
颜安然的心脏忽然跳得飞快。
「是啊。你怎麽知道我手机号码的？」颜安然回问。
他回覆得很快，「我问温予诗的。」
颜安然太阳穴一跳。
这个人已经不是情商低了，是没情商吧？哪有人向暗恋自己的对象，要别的女生的电话号码的？
对话到这边，似乎就要断了。颜安然努力挤出一个问题：「你新生训练结束後要去哪？」
传出去後，颜安然立刻把手机推到一边，有点懊恼。
这麽话中带话的花痴问法，不会让他反感吧？
手机亮了亮，颜安然胆战心惊地捧起手机。
「去市立图书馆。」
颜安然看他这麽回，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憋着鼻息，飞快打出一句话：「要不要一起去？我要到那附近的公车站。」打完以後，立刻按了送出，不给自己反悔机会。
这次过了一阵子，夏辰才慢吞吞地回覆。
「好啊。你要出校门的时候告诉我。我在你们学校前面的饮料店等你。」
颜安然捏着上扬的嘴角，正想回传些什麽给他，夏辰又传来了一条讯息。
「没其他事了。早点睡。」
话很短，後劲却很强。颜安然直接飞奔到床上，很听话地把头埋在枕头里。
那天颜安然失眠了，她整晚都止不住地觉得幸福。能找回夏辰，能不跟夏辰分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