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又过了两天。
流萤的调解宣告失败,他再怎麽极力说服鹿鸣,家康根本没打算冷落她,也绝对不是她想的,家康绝对没对她有半分厌烦,更不会因为她的身份之类的芝麻绿豆大的原因突然翻脸。
如果是平常的鹿鸣一定听得下去,但问题是,鹿鸣现在正处在负面情绪中心,怎麽也跳不出来,满脸淡然地笑却只是让身边的人越看越心酸。
可流萤某些程度上也很担心自家主子⋯⋯最近的怪异举动。
他真怀疑家康是不是哪条脑回路烧坏了,这几天疯了一样的处理公务,把接连好几天的事并着一次处理乾净,整个人都憔悴下去了,还要定时跑去照顾藤,这样说也不对,藤那边有个免费的专属看护天天待着,有政宗在,家康也只是过去检查,但他居然⋯⋯居然在家康的药箱里发现剧毒物!
流萤觉得自己真的快哭出来了,妹妹跟妹婿一起坏掉了,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流萤扯着鸢尾、鵟羽、鹫翅、义元和偷溜出死山半死不活的欧商讨怎麽拯救这两个濒临崩坏边缘的主子时,家康向其余家臣吩咐了声,这几天可能不会回府邸,政宗可以随意进出等等的话之後,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留下满脸不解的众人。
「鹿鸣!」
策马上山,家康一进山门,过了鸟居道映入眼中的就是那道乾净的身影,正做着神社日常清扫的鹿鸣有些发愣的回过头,眼神满满的心不在焉,一旁的小池跨步上前,挡在鹿鸣和家康之间,满眼的敌意,「你是谁!」
这是要翻脸不认人了?家康眼神一横,看了小池几眼,他对这孩子没有印象,是鹿鸣什麽时候多养的人,还是真只是普通的巫女?
「⋯⋯我没打算找你,哪边凉快哪边去。」
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家康直直地看向鹿鸣,後者却没了以往的灿笑,只是浅浅一笑,柔声开口,「家康大人找鹿鸣可是有什麽事?小池在一旁也无妨,何必对一个孩子这样,小池,快向家康大人请罪。」
「可师姐——」
「小池!」
见小池还想反抗,鹿鸣的眼神一瞬间的锐利,回到家康身上,却只剩平淡地笑,「师妹总是如此,鹿鸣管教不当,还请家康大人⋯⋯」
「家康大人家康大人的⋯⋯」咕哝了声,家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上前略过小池,一把抓起鹿鸣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我们谈谈,别这样说话,听着就让人不快。」
看着他的眼神,鹿鸣沈默了一阵,眼底闪过一抹自嘲,「家康大人不怕和我这个身份卑贱的巫女传出什麽不堪入耳的闲话来?」
本来是抱着被她嫌弃的决心来到神社的家康此时微微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似乎情况跟自己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在鹿鸣眼里这一瞬间的迟疑却成了肯定,平静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心一横就想甩开眼前青年的手,却不想他抓得紧,手腕似乎传来一点点疼痛,一时间鹿鸣又不能理解了,家康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不是嫌弃她的身份吗?
不是想冷落自己吗?
为什麽现在还要找来?
为什麽还要抓着自己不放?
「鹿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紧盯着她眸底的每一抹颜色,家康眼中染上了担忧,鹿鸣却不知道自己该怎麽理解这一抹担心,眼神越发的冰冷,「我从来没误会什麽。」
这样子分明就是误会了⋯⋯家康皱起眉头,但他不懂,鹿鸣的纠结点在哪里⋯⋯
「家康大人不怕和我这个身份卑贱的巫女传出什麽不堪入耳的闲话来?」
方才鹿鸣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家康微微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拒绝对话的女子,不会吧?过了这麽多年,她还在意这点事?这不是早说开了?
这样死脑筋,完全不像她⋯⋯
「鹿鸣,你⋯⋯」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家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最後只说出了一个字,「笨。」
殊不知这麽一个字瞬间引爆了鹿鸣的神经,只见她笑的嘲讽,又满是悲伤,「对,我就是笨才以为你真的不在乎,我就是蠢透了才以为你——」
所有的言语被他吞入腹中,家康垂下眼,无视槌在胸口的力道,吻着对方,纵使不被接受,就算她要他走,他也不想走,他想问清楚,鹿鸣到底是怎麽看他的,为什麽这麽多年来,既然在她眼里,他是这麽没用的一个人,她却还要这样陪在自己身边。
让她一股脑爆发下去不是办法,和鹿鸣相处这麽久,家康多少也是知道,当她狠了心拒绝沟通的时候,只能⋯⋯
「你你你你你做什麽!放我下来!德川家康你做什麽!」
「别罗唆,吵吵闹闹的,你怕传言可以,我们里面说话。」
「谁怕传言了!最好传的你德川家康荒淫无度光天化日骚扰神社巫女!」
「随你。」
「你⋯⋯你⋯⋯」
被他突然强横蛮干的态度吓了一跳,鹿鸣有些错愕的看着抱着自己大步往房间走去的家康的侧脸,只见一如平日的冷静,眼底却似乎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经验告诉她,这种状况的男人都是疯子!不可理喻!
心里突然有些发毛,鹿鸣才想跑,却发现抱着自己的人使了暗劲,硬是让她动弹不得,说来也是,家康从头到尾就没指望她能有多大的力气,当初教她针术也是取巧劲为主,後来雨也就带着她走这条路子,因为雨的力量也不是多大⋯⋯
现在吃亏了,吃大亏了!
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死命挣扎的某人,家康眼底闪过一抹笑,他似乎能了解,为什麽政宗总爱闹着藤玩了。
那一抹笑被鹿鸣准确捕捉,顿时一股酸涩从心底涌了上来,感觉她安静了下来,家康也到了房间,把人放下後阖上房门,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两双眼就这麽对着对方,家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之间,一向是鹿鸣先开口,这样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麽开口⋯⋯
「鹿鸣⋯⋯前几天⋯⋯」
有些迟疑地开口,家康正想着怎麽解释,鹿鸣却开了口,语调满是冷淡,「前几天有什麽好说,我不是就离开了吗?」
就是你离开了才什麽都不好!
家康在心里抱怨着,却不敢对现在的鹿鸣这样说话,鹿鸣的火比他还大,他还敢发脾气吗,当然是不敢,不只不敢,还要压着性子用哄的,可偏偏他真的不擅长这种事⋯⋯
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边,家康脸上闪过一抹无辜,看的鹿鸣心头顿了一下,却还是甩开头,拒绝沟通。
「鹿鸣⋯⋯」
平常不懂的撒娇的人,硬生生发出近似撒娇讨饶的声音,鹿鸣浑身打了个冷颤,一脸警戒的看向家康,只见对方满眼的哀怨,那表情就像快要哭出来似的,一瞬间封闭的心房似乎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鹿鸣抿起嘴角转开头,态度却明显的已经有些软化。
虽说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家康自己做起来也有些尴尬,但有些事情想开了,倒也不是那麽难⋯⋯
比起鹿鸣离开自己,面子算什麽,偶尔⋯⋯就偶尔一次⋯⋯
说起来吵架也就是这麽一回事,对彼此闹闹别扭,又些误解也是难免的,最难的就是要有人先低头道歉,或是主动坦承失误,两个人把话讲开了也就没事了,隔天两个人还是能好好的。
这不,家康一低头,鹿鸣平常对外人的铁石心肠顿时成了一滩清水,被他这麽一扰就泛起了涟漪,却还是噘着嘴不肯松口,家康本来就是抛弃了自己天一般高的自尊心来求和的,见这麽撒娇有效,机不可失,伸手拉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满是动摇的双眼,欲言又止了一阵最後心一横开了口,「鹿鸣⋯⋯我知道我什麽都做不到⋯⋯但⋯⋯能不能⋯⋯那个⋯⋯」不要离开我⋯⋯
虽没说出来,但眼神传达的一清二楚,鹿鸣读懂了他的眼神,却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疑惑地眨了下眼,看着满脸委屈的家康,微微蹙起眉头,「又发生了什麽事?谁欺负你了?」
敢欺负她的刺蝟,谁在找死了?
「⋯⋯」你。
眼神幽怨的回看着她,家康用眼神表达指控,说好的不会跑走,结果没几天转身就跑,不是你欺负我是谁,应该说,除了鹿鸣,他还会允许谁欺负他?
根本没有。
两人沈默的对看了好一会,鹿鸣微微皱起眉头,「我哪有。」
「⋯⋯」你有。
「是你先不理我的!」
「⋯⋯我没不理你。」
「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两个人像小孩吵架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都不肯松口,但这真的是感受问题,一时间谁也不松口,最後乾瞪着彼此,在家康看来鹿鸣就是嫌弃他了,那天晚上的对话他可没忘,鹿鸣可是亲口说了她觉得他很没用,这他也知道,但⋯⋯但他就是死缠烂打也不想让她走了。
心里知道这样很糟糕,但家康已经不想管那麽多,和恋人未婚妻跟娘子相比,礼义廉耻是什麽,他,不,想,管!
丝毫不知道自家刺蝟已经往某条歪曲的道路上高歌猛进,鹿鸣还想着那几天家康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清澈的蓝眼满是发不出来的闷气。
说到底,这两个人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愿意伤对方一分一毫,结果就是把自己的一身刺扎在了对方身上,像是两只懵懂的刺蝟,忘了自己背上的尖刺,试着靠近对方,却不想对方被自己扎的浑身刺痛,见对方想逃,却又不敢跟上。
家康挨着鹿鸣坐着,明明个头高了不少,但他总觉得不论什麽时候,在鹿鸣面前他就像个小孩似的,连开个口都有些紧张,平时这种状况鹿鸣都会主动开口缓和,现在只是一语不发的回看着他,明显在等他开口,这个⋯⋯「我⋯⋯」
「想说什麽快说,我没教过你说话要结巴吧?」
没好气的哼了声,鹿鸣的眼神有些焦躁,她真不懂家康现在是什麽意思,她像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她是对他死心塌地没错,但这不是他伤害她的藉口!
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好,家康脑子一热,在心里卡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我知道我很没用,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突然的一阵沈默,鹿鸣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满脸通红的家康,扬起峨眉,蓝眼满是疑惑,「⋯⋯什麽?我没听清楚。」
她哪里嫌弃他了?
不解地看着他,鹿鸣只觉得满头雾水,「我什麽时候嫌弃你了?」她最可爱最软萌的小刺蝟,也是她一心依赖信任,可以交付一生的人,她怎麽会嫌弃了?
对着她的视线,家康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微微别开头,咕哝了声,「那天晚上我问你,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你和藤都保护不好,你就说⋯⋯」
⋯⋯感情还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到了家康脆弱的玻璃心了?
实力差距一直是家康的心结,这件事鹿鸣是清楚的,但就算这样,她也从来没看清过家康,她会爱上他从来不是因为他的权势或其他原因,而是因为他的为人,强烈的责任感和隐藏在冷漠下的温柔,有些小别扭却又毫无保留的宠溺,只对一个人付出的真情⋯⋯
鹿鸣突然得一愣,眼神渐渐的柔和,也对呢⋯⋯她在犯什麽蠢,这是家康呀⋯⋯
他怎麽可能⋯⋯会在意那些无所谓的虚名,不是吗?
既然都已经认定她了,他怎麽也不会改变心意,她明明早知道这一点,但也许是那一年的经验太过刻骨铭心,那天又遇上了那个人,无意识中,心魔一般的意识又涌了上来,这回才会又误解了他⋯⋯
自己这样可不行啊⋯⋯鹿鸣在心里一阵长叹,面上露出苦笑,心性不定,意志不坚,不知道会给雨大人怎麽抓过去回炉重造呢⋯⋯
一时以来,没有好好面对家康的心魔,这也是她的失误。
这阵子失误挺多的,等腿伤好了找一个月到处跑跑,也是该整顿一下灵川了。
心里有了思量,鹿鸣抬起手,一如从前,将身边的青年抱入怀中,突然被她微凉的气息包围,青年抬起头,只见她眼底恢复了温度,含笑。
「笨刺蝟,我什麽时候嫌弃你了?」低下头,让两人额首相靠,鹿鸣垂下眼,扬起嘴角的弧度,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像以前在村子那样,安抚着他的情绪,眼底尽是温柔缱绻,「那天我离开是以为你厌弃我了,说着也是,以前我只是前城主家的公主,一但国破家亡,什麽都不是⋯⋯」
鹿鸣苦笑了声,眼神一片清明,压住想要抬头辩驳的家康,语调豁然开朗,「那时候都愿以接受我的你,怎麽会在这时候抛弃我?不说别的,就说哥哥现在是你心腹大将,有点脑子都不敢乱来不是?」
听着鹿鸣略带调侃的声音,家康一阵无语,他该说什麽,怎麽他现在才发现鹿鸣果然是公主出身,那些拐拐绕绕的心思也不少的样子,他怎麽突然有点怕呢⋯⋯
「哎呀,小刺蝟吓到了吗?」
笑嘻嘻地看着怀里的青年,鹿鸣笑眯了眼,「你姊姊我可是会送女人让人家後院起火的人呢,现在才发现啊?」
⋯⋯这件事他怎麽没听说过。
家康抬起头,眼神幽幽的瞪着她,鹿鸣愣了一愣,随即会意,不由的噗哧一声大笑了起来,家康这是怕她乱来呢,「放心放心,我不会在自家玩火,不用贪心你的院子。」
闷笑着看着满脸如临大敌的家康,鹿鸣眼神欢快,家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赌气的转开头,「我有你一个就够烦了,要玩去玩别人家,我可不奉陪。」
「我玩谁也不会玩你啊,家康是我一个人的。」
笑嘻嘻的在他脸颊落下一吻,鹿鸣脸上绽开春天般的笑容,突然的亮晃了家康的眼,一双翠绿色眼眨也不眨地定在她的身上,看他这副入神的样子,鹿鸣心头一颤,这几天的脾气一轰而散,只剩下满满的甜蜜,松开手钻进他怀里,闭上眼,「笨笨的,又爱乱吃醋,固执得要命,总是有话不说,偏偏要弄到人家起了误会还不肯好好道歉,别扭的毛病从小时候就没改过,明的不说,光说暗的,你的能力的确比不上我,要防刺客阴谋,这是我的专长,但在沙场驰骋杀敌,我又怎麽能比得过你?如果没有你,我怎麽能安心在暗处活动,没有你打掩护,我先前活动能那样肆无忌惮?」
「家康,我们两个本就是一明一暗,在暗处容易受伤,这是不能避免的,可我已经在阴暗的世界生活习惯了,你要我撤出来是不可能的,我没办法不让你伤心、担心,可也不愿你难受,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放松,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鹿鸣微微弯起嘴角,抓着他的衣服,静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在你身边,我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领,只是个一般的女人,想让自己的男人开心、依赖,想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安慰,不用想那些拐拐绕绕的情报,只要一心一意的陪着你,可以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不被强迫威胁,就只是这样而已。」
抱着怀里的女人,家康说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只是沈默着,依下一下的梳着她的长发,慢慢整理着心思。
「我还是不懂⋯⋯」沈默了许久,家康低声地开口,垂下双眼,眼神有些旁徨,「你⋯⋯到底为什麽会这样陪着我?」
这只笨刺蝟。
鹿鸣在心里轻轻一笑,往他怀里又靠紧了些,「那家康为什麽会陪着我?明明我总是弄伤自己,又让你担心生气的。」
「因为是你。」
毫不犹豫,家康一直知道,因为是鹿鸣,这样一个性格无常,时而调皮时而端庄时而冷酷,心里却比谁都温柔的女人,当年愿意对跌入尘埃的他伸出手的女孩,让人想保护、想宠爱,想在她受到危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直白的情绪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疑问,他心知肚明,就因为是她,他愿意无比包容,愿意陪她胡闹。
「那⋯⋯我的答案也一样。」
鹿鸣抬起头,对上他清澈的眼,微微一笑,「因为是你。」
「愿意守着微不足道的约定,愿意记得我的你,愿意在我无助时陪在身边的你,愿意相信未来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幻想的你,愿意许诺我将来的你,愿意对世界永远温柔的你⋯⋯」
眼神无限温柔怀念,鹿鸣偏头一笑,印在青年眼中,在将来从没遗忘过,就算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先自己一步离去,也始终在他记忆中,从没淡忘过。
鹿鸣不知道,数十年後的一处农村,有一个老人,在爱妻过世一年後,带着满足的笑容阖眼时,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他一生的戎马倥偬,也不是自己的无限功业,而是这一天的午後,终於解开心结时,她最灿烂的笑。
情不自禁,家康侧过头,温柔的吻上她的唇,鹿鸣微微眯起眼,嘴角含笑,缓缓闭上眼。
「想你了⋯⋯」
咕哝了声,家康一手撑在榻榻米上将她放倒在身下,眼神有些迷离,三个字似乎说得有些委屈,鹿鸣忍不住轻笑了声,双手伸向他背後环抱着,语调透了几分揶揄,「让你不说清楚,活该。」
「⋯⋯什麽都不说就赌气跑了的人也有问题。」家康说着,眼角带上笑意,低头又吻上她柔软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鹿鸣轻柔地回应着,又将他拉进了些。
就在两人情浓之际,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拉门哗啦一声被人大力扯开,鹿鸣有些不悦的转过头,看见带头的人脸上带上了灿烂的恐怖的笑,「我说欧,你的脑袋似乎越来越不够用了。」
站在门口的欧流了一背的冷汗,重重的咽了口唾沫,他怎麽觉得鹿鸣的眼神好像已经把他的皮扒光了一样,就等着丢到虫窝去,再看看德川这一脸尴尬,他是不是误闯了什麽非常危险的地方⋯⋯
「鹿鸣!你跟德川没打起来吧?」
鸢尾从後面探出头来,这时候家康已经到一旁坐好,欧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脸的正经,再看看悠哉拉齐衣服的鹿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德川被鹿鸣养歪了!彻底的,养歪了!
礼义廉耻呢!你不是该稍微害羞一下吗!现在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看了眼指着家康明显颜面神经抽蓄的欧,鸢尾再往里头看,只见他们担心的要死的两人正面对面悠哉地喝茶,完全不像小池跑来找他们时说的,什麽德川学会强迫主子了,根本没有嘛,这不是两个人好好的吗?看起来已经把鹿鸣哄好了,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看两人明显和好了,鸢尾也松了口气。
「喔⋯⋯已经和好啦?」义元从鸢尾身後探出头,眼睛眨了一眨,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有些气息恹恹的叹了口长气,「我还想教教家康什麽叫求生欲的说⋯⋯」
「求生欲?那什麽东西?」
鵟羽拉开另一边的拉门,狐疑的看着义元,流萤连忙扑上前摀住义元的嘴,乾笑着看向满脸疑惑的女孩子们,鹿鸣似乎也起了兴趣,冲着流萤眨了眨眼,粲然一笑,「哥哥,那是什麽东西,流雨也想知道!」
流萤抽了抽嘴角,他怎麽不知道自家妹妹还能这麽不上道,突然的手边一松,流萤一低头,只见义元已经溜到一旁正想开口,欧连忙扑上去把他压在地上,硬是不让他说话,该笑着看向自家表情也开始变得狐疑的鹫翅。
「你们三个,瞒着我们什麽呢,灵川的规则应该是,任何知晓的情报都不得对主控者有所隐瞒,这是想违令吗?」
鵟羽在一旁凉凉的开口,鸢尾、鹫翅、鹿鸣一致的点了头,两个男人抽了抽嘴角,这个⋯⋯
「嘿咻⋯⋯」从两人的压制中逃了出来,义元悠悠的开口,「简单来讲,就是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死皮赖脸的扑上去撒娇,管他是不是事实,先用好话把人砸昏头的意思,小藤藤是这麽教的。」
⋯⋯小藤教的?
鹿鸣歪了歪头,想想那个女孩调皮的模样,还真可能说出这种不正经的话来。
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鹿鸣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家康,小藤这几天还好吗?」
「老样子,不好也不坏,跟睡着了一样。」想起藤,家康的脸上染了几分忧郁,语调却依旧平淡,但显然兴致不高。
鹿鸣眼底也闪过一抹忧心,随即被平日的浅笑掩去,悠悠地转向欧,这时欧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在死山放血才对,而不是在这里晃悠⋯⋯
正当欧背脊发毛时,鹿鸣却冷哼了声,「算你运气好,今天本座心情还行,鹫翅,把你男人带回去重新教育,之後依旧给藤当护卫,要是再出差错,休怪本座无情。」
「是。」鹫翅应了一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鹿鸣这是放过欧了。
看着一群人闹哄哄的又吵了起来,单说那什麽求生欲的,鵟羽似乎不太高兴,直掐着流萤的耳朵开始算旧帐,看自家哥哥那一脸求救的表情,还挺有趣的。
轻笑了声,鹿鸣呼出一口长气,偏头看向家康,微微一笑,「家康也要锻练求生欲吗?」
「⋯⋯蠢死了,不要。」
看着甩开头拒绝谈论这话题的家康,鹿鸣爽朗的大笑出声。
听着她的笑声,家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半分不悦,啜了口她不知道什麽时候泡出来的茶,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