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不知不觉迅速弹指间度过三分之二，期中考周球队得到难得的休息，宋萧却是扛着维持休息室整洁的名义被召唤，最後，与尹墨司沉默各据长桌一头，凝神复习读书。
显然肇事者自在愉快，然而，宋萧浪费了一个小时才终於能好好在这样有点喘不过气的氛围中镇定，起初偶尔会偷偷瞄尹墨司的神色，依旧颓然，什麽也看不出来。
甚至，不敢开口询问什麽时候要打扫。
「中午吃什麽？」
「咦⋯⋯哦，我、我跟我室友⋯⋯跟我室友一起吃。」
这是尹墨司跟她说的第五句话。
宋萧快要被冷空气冻伤。她才没有跟室友约好，但拉来当挡箭牌还是可以的，只是，她悄悄觑一眼，他淡漠的眼眸里透出清冽澈然的光，又是这种彷佛能看穿一切的注视，宋萧如坐针毡。
「嗯。」半晌，沉沉响起。
「学长呢？」吞了口水，基於礼貌与不成文的对话规则，宋萧小心翼翼接口。
他修剪无瑕的指甲弧度好看，手指轻轻敲击笔身，不经意撞出细响，一下又一下，带着迫人的规律。
他不答反问，沉黑的目光无澜，「吃完饭还回来吗？」
「⋯⋯回。」
「嗯。」他勾了唇角，望着她低头的小举动，说不清她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推托的时候总是眼不眨，心虚的时候仍然可以明媚笑起来，丝毫不僵硬，一次次将队员们骗过去，他纵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最不坦承的是他。
好像戳破她，也是揭露自己的介意。
宋萧硬着头皮，「要帮学长带饭吗？」
「好。」
清冷的嗓音落得俐落。他转开注意力不再理会，宋萧有一瞬的愕然，挠挠眉尾，也挑不出他哪里做错，确实，不光是尹墨司，队上成员的饮食习惯和爱好，她了若指掌。
前两次的相处非常胃痛，但宋萧不得不承认，习惯这种东西真的要命，一周下来，像是一场没有尽头都拉锯，宋萧会笔记一些有趣的琐碎日常，穿插在两人不经意四目相接的时候。
没有人打扰的时光结束於恢复正常的锻链，期间，宋萧大多用「图书馆念书」、「报告讨论」搪塞掉系上同学的读书会，她不喜欢那样的气氛，因此，除非考场遇见，她有好些日子没有和范菁她们说上话。
远远听见她们又说起篮球队球经的八卦，猫着腰，一溜烟说逃就逃。
终於能够恢复去球队报到的例行，宋萧脚步轻盈，蹦蹦跳跳，连今天的餐食都格外上心，摇摇晃晃双手抱着十几个餐盒，视野几乎被遮住，需要从旁探出来才能了解路况，从背後看，像一只企鹅。
「练举重？」
「⋯⋯夏、夏阳学长⋯⋯」
单手拎过被宋萧环抱住装着餐盒的巨大塑胶袋，另一只手将球衣甩上挺立的肩，顺势放入贴身黑色长裤口袋。
⋯⋯宋萧的视界蓦地敞亮，闯入的是夏阳一气呵成的动作，帅气得她渴求原地爆炸，这是什麽善良的天使呜呜呜。
两人的脑回路硬是没有搭上线。夏阳虚叹一口气，自己怎麽老是遇见她的难题，不得不出手相助。
眼见夏阳抿了唇没说话，颀长的身形步伐坚毅，明明是一身的骄傲和疏离，看着看着，宋萧美美地微笑。
她才不管夏阳怎麽在下下个楼梯口就随手推到另一个球员手上，她只管那个是他从她手里接过去的，他也会手酸啊。
欣慰的视线掠过所有人，球员们都聚在一起，尤其先发球员正好比邻而坐，宋萧莫名燃起追星的团魂。
「我这个牛肉怎麽比较少⋯⋯是我眼睛业障重了吗？」
「我说我这肉也是少的，比你少⋯⋯」说完就动手，「那你给我一点。」
「干什麽干什麽，不要同室操戈，你去抢⋯⋯抢那个谁，我靠，夏阳你的牛肉是不是比较多！」
凉凉的眸光从手机萤幕移开，顺着话锋低头盯着他的饭盒，浓淡合宜的眉明显微动，目睹一切的宋萧心脏快要跳到喉咙。
忍不住汤匙用力挖了饭，眨眨眼，他那是什麽锐利眼神⋯⋯根本差不了多少，她那麽谨慎。
「齁——笑笑你是不是又偏心！之前咖喱的牛腩也是夏阳的比较多。」
「对对，不知道什麽时候的三色肉丝也是，我的少得可怜。」
「还常常准备夏阳喝习惯的牛奶⋯⋯」
越是控诉，宋萧越是冷静，「再乱说，明天就是不加蜂蜜的柠檬水，一滴也别想加。」坚定忽视来自某一方向的凝视。
「言论自由呢！」宇文孝带头，最爱闹着宋萧手足无措辩解。
不幸的是，宋萧好似突然长大了，一点也不受影响，面色如常。
他们顾着玩闹，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将筷子捏得死紧。
「难道还要我用秤子量吗？那要吃饭时间就会延後半小时，到时候就不要喊饿。」
三五个人缩了脑袋瓜，吃饭皇帝大。
「而且饭盒都是你们自己挑的，这是运气问题，人品值没有总不能还要我帮你们充值吧。」
这道趁胜追击，连宇文孝都闭嘴了，转头踢了旁边无辜夥伴一脚，嘟囔，「吃饭，没人品还丢人现眼。」
其实，没有仔细比较真的看不出差异。他们也不过是随口兴起的打闹，下一秒马上热络讨论起七零八落的成绩。
宋萧见话题顺利被掀过去，无声松一口气，还能感到心口加快的心跳，勉强故作无声的扒饭。
当事人徐徐收回打量，扫了尹墨司分辨不出喜怒的神情，有点想笑，也有点心情复杂，掂量着手中的餐盒，夏阳记得很清楚。
他的饭盒是宋萧恰好避开人群直接拿给他的，自然到不行，他当下竟然察觉不出任何刻意。但那个几乎总是占着全知视角的人，八成没漏看。
夏阳无语，怎麽有被迁怒的不好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