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对於现在的晶来说,是种煎熬,又是种甜蜜。
煎熬来自於被牵扯进案件,虽然不是嫌疑犯,但根据职业病,她会留到不需要自己的那一刻。
虽然现在似乎没有自己的事情,但──
看着安室透和警方讨论现况,以及时不时询问嫌疑人以及店员、关注被害人曾经碰过、接触过的环境,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脚似乎挪不开了。
其实她可以离去的,就在不久前警官已经确认了几位嫌疑犯,也已经不关她的事了,但,能够这样放肆打量又不用介意被发现的时机,并不是常常有的。
缓缓地喝着温热的牛奶,那熟悉的感觉勾起了脑海深处的回忆,心上泛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宁静和甜意。
很久以前,有过类似的事情。
其实在美国,虽不是常态,但也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不常碰见,但只要碰见了,实习医师以及优秀侦探的组合,再加上天性使然,撞见了就不会见死不救。
如此一来,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协助医疗人员看是否可以挽救生命,一个则是协助警方帮忙侦破案件。
明明实质内容没有接触,唯一的交集点也是来自於将被害人身上的伤口甚至其他有助於侦破案件的相关线索提出如此而已。
但,光只有这样,也已够了。
在两人相处时间非常短的情况下,这样的合作显得难能可贵。
她很珍惜曾有的回忆。
但,现在这样的回忆,却是不能付诸於口,所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她却什麽也不能说。
手下意识的抚上头发,她看着那奶褐的发丝。
曾经,她都没有想过未来的自己会是这个样子,彻底的改头换面,从头到尾,舍弃过往的自己,竟是让人感到如此陌生。
就连自己,也无法认出那曾是自己,那个在自己回忆中的,曾经的过往。
眼神、发型,妆容,只是做更换,居然有这样可怕的转变,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
也难怪他会看不出来,也没认出自己,就连她都快不认识了,旁人又怎麽可以认出来?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要的,但,为什麽每次看见他用着客气疏离的神情语气看着自己说话时,自己的心上会泛起这样的酸楚?
不容忽略,密密麻麻的,缓慢地啃食掉自己的心。
紧握杯子,她不知道仅仅只是这样的注目,竟会勾起那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丝一缕,缓慢的蚕食她那一点也不坚固的防守。
咬紧唇,她抬眼看着仍旧在现场和警方沟通的安室透,她一口饮尽手中仍然残留余温的牛奶,然後将杯子放到回收区後,和高木警官打了声招呼,便匆忙离去。
她不能一直待在那,眼神会泄漏一切,她没有自信可以在一直注视着安室透的前提下,眼神不会出卖自己。
再加上安室透他优秀的观察力以及洞悉力,只需要继续相处,被认出的机率就更大,而根据自己那不成熟的自制,连自己都骗不过了,又怎麽可能骗得过其他人。
所以,在确定现场没有自己的事的时候,她逃了。
虽然这样太不厚道,但,他们也没约定要互相等待,不是吗?
她只能这样努力说服自己。
然後忽视自己心上传来的莫名歉疚感。
也没有注意到,那双探究的双眸,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一直都跟随着她。
然後,文月晶後悔了。
她後悔偷偷溜走没有主动和安室透说一声。
等到回家之後,她才发现她东西忘了拿,要是有说一声,甚至等他一起离开,那麽也许不会面临窘境。
虽然在别人眼里不是顶重要,但那是她等很久的原文书籍啊……因为很喜欢那个作者,加上也不清楚日本会不会翻译该作者的着作,所以在释出出版消息後,她就向大型书店订购的一部中文书籍。
她很期待那本书的……
晶懊恼的将自己抛入被褥间,精致的脸庞逃避的埋进枕头中,拼命的叹着气。
况且,除了那本书,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医学书籍,那些是她买来想要给小唯和她室友读的,对於临床是很有帮助的工具书。
然而因为她鸵鸟的举动,什麽都没了。
当回到家发现自己没有取走该取的物品时,她其实有想要返回去拿的,但想到该处发生案件,以及安室透的存在,她又犹豫了。
为了几本书,冒着极有可能和安室透打照面的可能,让她打退堂鼓。
如果碰到了,她该怎麽解释自己溜走的行径?
但如果没碰到呢?
她不禁抱着这样的期待。
依照安室透的能力,她相信对方一定很快就会解决那些事件,找出凶手,就和以前一样,无论碰到什麽事情,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处理一样。
可是,凡事都有万一,要是好死不死还没结束呢?又或者刚结束正巧要离开呢?
她没有勇气去赌那种可能。
所以,在家里犹豫很久後,她还是……继续犹豫。
无力的将脸从枕间中抬起,她揽住自己的枕头,翻了个身,改趴为侧躺,长如瀑的奶褐色发丝批散开来。
她的书啊──
她哀怨地叹了口气,而此时,从她包包中传来了优雅的钢琴旋律。
那是她的手机铃声,她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现代歌曲,这也不是说她不喜欢激昂的曲子,只是比起那些,她更喜欢单纯的乐器演奏。
不过也有部分因素是在於,她的工作环境时常处於高紧张的状态,为了放松,所以她才更加喜欢听慢板的音乐。
伸手,她因着沮丧而连下床都懒,只能伸直自己的手捞着放在不远处的包包。
洁白的手放进随身包包中,没有用太多时间便捞出了自己的手机,她没有去看来电显示,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接起电话。
「你好。」
嗓音听起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般软弱无力。
「……你好,请问是文月小姐吗?」
似乎是听出了她的无力沮丧,对方沉默了下,才缓缓吐出言语。
只是,这声音怎麽好像在哪听过?
懒得运转的脑袋,让她连思考都觉得麻烦,只是胡乱应了声後,才开口询问。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安室透。」
简单几个字,听在她耳里就像是炸弹在耳边爆炸那般令她惊惧的弹跳了起来。
沮丧的思绪和逃避的想法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给赶出脑袋,她一个激灵的翻坐起身,像是做了亏心事那般咽了口唾沫。
「安、安室先生?」你怎麽会打来?
本想这样问的她在出口之际临时打住,她应该要问的是,你怎麽会有我的联络方式?
但想想这样的质问语气实在很没礼貌,再加上她抛下对方先行离去的行径,让她更没有这样开口的勇气。
「是的,是我。」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极为有趣,隐约的可以听见从电话闹头传来闷笑声。
而她几乎可以想像,对方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未免笑出声而握着拳头底在唇前憋笑的样子。
她双颊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微微赧红,好在,现在是透过电话联系,不至於被察觉。
「有什麽事吗?」
「冒昧拨给你很不好意思,不过我想我还是需要联络你。」那闷笑声很快地便被隐下,传来的是对方带了点严肃的嗓音。
「没有关系,请问是什麽事?」
「这里有一袋装着几本书的纸袋,我想,这应该是你的。」
纸袋?书?
她愣了一下,脑袋还来不及转过来,嘴巴便自己有意识的动了起来。
「书?你怎麽知道那是我的?」貌似刚刚她没有给他看过吧,纸袋里的东西。
「嗯……里面有放着钱包,为了确认主人我打开确认过,要是证件没有写错,那这些应该是属於你的物品。」
「钱包?!」她惊叫一声,随即自床上跳了起来,迅速的捞起包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弄着,结果真不出所料,该好好待在包包里的皮夹此刻真的从里头消失。
不对,根本不是从里头消失,而是她买咖啡结帐时为了方便就直接丢进了书店纸袋中,本来是想快到家了也不想再费事的塞进包包里,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
她後悔的呻吟了声,恨不得敲自己一顿,怎麽就这麽蠢呢?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管怎样她一定会把皮夹再放回随身包包的。
现在好了,要否认东西不是自己的来不及了,若说不要,傻瓜都觉得有问题。
她逃避似的再度倒回被褥里头,脑袋打结到想不出什麽方法可以不要再和他见面拿回东西。
「文月小姐?」
似乎是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应,电话那头的温润嗓音再度响起。
听见安室透的声音,晶才想起还在通话中,连忙再捞起手机,尴尬直笑。「呃,不好意思刚刚我在确认……」她有些气虚的开口。「安室先生什麽时候有空呢,我找时间去找你拿东西。」她认命似的低声说着。
不打算挣扎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碰个面拿个东西,不会怎样的。
不给自己再犹豫导致对方的起疑的机会,她迅速的和安室透约好拿物品的时间。
不过因为安室透私人的工作,今天暂时无法见面拿东西,虽然她有些着急,但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这是麻烦人家,所以在互相确认下,约的时间定在两天後,这也就表示她目前可以不用见到安室透,也是说她可以趁今天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挂掉电话後,晶疲惫的叹了口气,将手机抛得远远的好逃避接下来又一次的见面。
这件事情,要不要和姊姊说呢?
在床上翻了个身,晶陷入沉思。
──要是有无法决定的事情,记得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她知道,秋叶所说的无法决定的事情,是关於安室透的。
看着被自己丢在不远处的手机,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过要麻烦姊姊的,但是,如今的情况,似乎由不得自己,遇上了该逃避的人,本想按照原定想法远离,却总感觉,距离反而越靠越近……
本不想继续这种可能被揭穿的关系,想要逃离,避开所有会与他接触的机会,但显然是不可能了。
不能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