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互相评量结束得相当快,维恩一下就被安排到例行的身体检查和强化流程。
「你的体术又进步不少,让洁西卡博士非常不满阿,哈哈哈──」
自动门顺畅滑开,柯拉夫身後跟着他的研究团队一齐走了进来。
「柯拉夫博士。」进行检查的所有人员停下手边的事,纷纷向他躬身致意。
「这是自然,区区实验品我还不放在眼里。」维恩身上黏满许多管线不方便,索性躺着不起身。
「也是,如果人体改造权威兼研究中心负责人的宝贝被打败,这还得了阿。」柯拉夫爽朗大笑,充满父爱的拍拍她的头。
维恩正在盘算如何询问刚才囚房里无故起风的事情,身旁雀跃的女声很快就打断了她的思考。
「报告博士,二五七打破上一次四分十八秒的纪录,进步到三分五十七秒。」
「很好,不错。」柯拉夫捋了花白的山羊胡,满足的咧嘴一笑,看着眼前耗费自己大量人力跟钱财打造出的颠峰之作。
二五七!
维恩强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紧抿着嘴不想搭话,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喊她的编号,她又不是没有名字!
烙在左後腰的三位数隐隐作痛,她想起正式隶属柯拉夫的那一天,三枚烧得通红的熟铁冒着滚滚蒸气,不顾自己的尖嚎烫上雪白柔嫩的肌肤──
「我该感谢你吗,柯拉夫?」
维恩嗓音带着一抹尖锐,视力发达的右眼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大大小小的皱纹和毛孔。她的右眼是拜柯拉夫之赐,漆黑如墨的眼白诉说她经历了无数非人的实验,除此以外,她以美丽的雪色长发作为代价,换来了如今强大的身体机能,要不是她的意志力特别坚定,正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维恩好想念她那头如绸缎的白发,母亲大人总是会不厌其烦的替她梳理开来,柔声告诉她有多漂亮。想到这,她不免痛恨起因实验副作用造成的银紫色。
「我才该感谢你愿意参与计画,让我创造出同业都想超越的终极目标。」柯拉夫皱起鱼尾纹,混浊的灰眸没有半点笑意。
「未来还很难说。」维恩敷衍的应答,任凭研究人员再次替自己铐上桎梧,想快点回到清静的牢房里,跟他们说话总是特别心累。
「不,你会是终极的活人武器。」
柯拉夫居心叵测的笑令她萌生不祥的预感。
「把话说清楚。」
「你现在只剩下最後一个敌人了,等你打倒他,海军那边就会派人来接收你,这就是实验中心之所以创立的目的。」他极富耐心的解释道。
「我最大的敌人?」维恩瞳眸一缩,不安的情绪升到最高点。
「是的,查理‧劳尼会是你作为再造品的最後一个敌人。」柯拉夫那张事不关己的嘴脸彻底激怒了她。
狂风猛烈刮起,吹翻全部的研究器材,日光灯管霹雳啪啦的一明一灭。
「红色紧戒!二五七叛变!」
警报器轰然大响,镇暴部队不停涌进研究室把她团团包围,枪口一致对着她。
亮红色的火焰在眼底跳动,细柔发丝在风里张牙舞爪的飘逸,维恩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作用下冰冷得骇人。
「谁准你这麽做,柯拉夫!」
空洞的吼音穿过众人脑海,引出灵魂深层的恐惧,他们的意志被维恩支配,枪管转而塞入自己的口中。
枪的味道,有浓厚的铁锈和烟硝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卫兵绝望的瞪大眼睛,眼睁睁盯着自己的右手扣下板机却无能为力。
「别生气,维恩。人体改造计画本来就是为了配合海军的研究才进行的,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完成,对你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柯拉夫眼珠咕噜一转暗忖,维恩什麽时候能操纵风元素了,奇怪的声音又怎麽回事,难道是实验造成的异变吗?
「海军什麽的我不管,为什麽我跟劳尼非得站在不同边!」维恩愤怒的尖叫,士兵之间开出几声夺人心魂的枪响。
「嘘──冷静下来,维恩,我之前说过你的排外机制很强,我不担心这句话吧。现在看来……我开始後悔当初没有把你植入『更新』晶片了,没想到只为自己而活的你,居然也懂得保护他人阿!」
面对恐怖的女人毫无退却,柯拉夫不疾不徐地抽出腰间预藏的手枪,朝她的眉心轰下去。
风暴突然止息,周遭也恢复了原先的光明,维恩撕心裂肺的吼叫,如同弹涂鱼在泥地里疯狂翻滚、跳跃,她激烈的挣扎把研究室搅成半毁,数不清的昂贵器材被撞得东倒西歪,写满文字的白纸密密麻麻的四散空中,易碎物更是碎的满地都是。
研究人员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人敢靠近失控的维恩半步,只能颤抖着不停朝她扣下一次次板机,让火药味弥漫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你动了甚麽手脚……柯拉夫……」
维恩的挣扎逐渐减弱,她感觉到力气正以飞快的速度流失,为什麽子弹可以伤到她,柔软如水又坚硬到足以挡下炮弹的肌肤,这是柯拉夫改造计画的一部分不是?
「我知道你的弱点,维恩。这是专门为你设计的AK-5弹,一发可是花了我不少钱,你死不了的,放心。」
「你、你这个……」话还没说完,维恩感觉眼前异常模糊,就这麽昏死过去。
「博士,要检查『异变』吗?」某个研究人员有所顾忌却又难耐好奇,转头确认柯拉夫的意见。
深思几秒後,柯拉夫摇首道:「不用,之後给海军检查就可以了。甲组把她弄回囚房,乙组把查理带去竞技场预备!剩下的人把这里弄乾净。」
「是!」
接获绝对的指令,所有团队立即勤劳的忙碌起来,好似刚才的异常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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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恩梦见初到S区的景象,只消看一眼便永生难忘。
以柯拉夫为首的一群博士们为了打造出最完美的杀人机器,在对手的分配上开了天大的玩笑,彼此交情匪浅的人们为了求生互相撕扯对方,有情侣宁死也不愿伤害所爱之人而惨遭射杀,有朋友为了活下去不顾往日情份大打出手,有亲人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忍痛斩下挚爱的头……
太多太多血淋淋的案子像梦魇一样,总在半夜反覆出现,不知道摧毁掉多少人的人格,而她也是其中之一。幸运的是,当时人们不知道她和劳尼是青梅竹马,因此安排互相评量时总是把对方错开。
无情、冷酷、犀利、残忍,是在S区崭露头角的最大的一线生机,基於世界贵族独善其身的天性,这里对维恩来说并没有任何值得她手下留情的对象,除了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有缘不再谋面的劳尼之外。
因为没有其他人拥有的羁绊,在一番混战之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强大起来,也因此让柯拉夫注意到她的存在,进而将她登记在名下,成为他专属的改造品。处在明争暗斗的S区,有了柯拉夫改造品的头衔,随之而来的争斗也大幅减少,让她能从看似无止尽的厮杀泥沼脱离而出,得到属於自己的空间和广阔无边的资源。
她曾经认为,是柯拉夫救了她血腥的人生,如今却要她杀了青梅竹马。好傻阿,居然在地狱里投靠了最邪恶的撒旦,还自以为到了天堂。
为什麽……为什麽……
维恩惊喘的从床上跳起,按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柯拉夫,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在熟悉的牢房里朝监视电话虫大吼。
没有回应。
「你早就知道查理‧劳尼是我的青梅竹马,才故意压到最後一刻要我们互相伤害,对不对!」
没有回答。
「可恶、可恶!」维恩站起身来焦躁愤怒地来回踱步,一拳狠狠砸在墙上,整间囚室为之震动。
「要是甚麽都无法舍弃的人,就无力改变这个世界。维恩,你还太弱小,你还残留所谓的『人性』,为了矫正你的缺失,弥补我没有帮你植入晶片的遗憾,你必须亲手改造你自己。」
电话虫下方的小小广播器传出柯拉夫无情的嗓音。
「你根本是有病,把劳尼还给我!」维恩对着镜头咆哮。
「不可能,他已经不认识你了。」
「你在说什麽?我知道他有被植入更新的晶片,但他还是记得我!」
「你以为他为什麽能够在晶片启动之後还记得你?我对你开始有点失望了,维恩。」
听到这一席话,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脑袋跑过无数笔资料,分析所有的可能性。最後,她得出了令人为之绝望的答案。
「你们设定过。」
「是的。」广播里传来一阵轻笑。
维恩血色的双眸炙热的发烫,「劳尼在哪里?」
「如果你要找他,就到竞技场来吧,他在等你。」
话说完的同时,作为枷锁的玻璃门也逐步升起,艾德照例出现在她面前。
「还不快过来上铐!真是的,每次都是我负责你这个麻烦的……咦?」
维恩双手搭在他肩上,蹬地一跃而起,宛若身姿柔软的猎豹表演一场美感十足的前空翻。
等艾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勒着脖子以不自然的姿势跪倒在地。
「放……放……手……」
艾德的脸胀得有如关公一样满面通红,双手使劲想撬开勾住脖子的臂膀。
「我应该说过,你的身体很不健康,艾德。」
他艰难的说不出话,死死抓住她看起来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臂。
「因为你没有适当的放松筋骨阿,哈哈哈──」
维恩发出刺耳的尖笑,用力折断艾德的脊骨,他就像松软的布娃娃一样瘫软在血泊之中。
「等着我,柯拉夫。」她忽然变脸,阴沉的模样好似从地狱归来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