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醒来之後,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房内浓烈的消毒水味让她的鼻子像火烧一样痛,就算用棉被摀住也没有用,是清洁人员有严重的洁癖还是自己太敏感?
门外传来许许多多的交谈声、脚步声,更远一点甚至有电视声和小孩的嬉闹声,这家医院的水准也够差了,这麽吵要怎麽好好休息。
乾渴的喉咙直嚷着讨水喝,她翻被下床,却看见脚踝链着出乎意料的东西。
海楼石脚铐?怎麽回事,她又不是能力者,想要抓她也得用柯拉夫研发的──
无比厌恶的脸孔赫然浮出脑海,维恩赫然想起那天的所有细节。
「呃啊!」
头疼如海啸袭来,她痛不欲生的按压脑门跌回床上打滚。门被大力推开,几名护理师心急如焚的压制她的手脚,其中一名大腹便便的主治医师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小姐?小姐?听得见我说话吗?」
医生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如同轰炸机不停投下威力十足的榴弹,维恩停下了挣扎,迷蒙的眸或凝或散,怎样都对不出焦距。她努力尝试了几次,最後蹙起眉头眼神清亮几许,苍白的唇毫无血色。
「小声点……你们好吵。」
七名医护面露疑惑,为了避免给予病人过多刺激,他们被严格要求讲话必须轻声细语。
待头疼减轻,维恩慢慢坐起,打量四周白白净净、素雅的摆设,不悦的回忆又跳出脑海,唯有电视旁的红牡丹最讨人欢心。
「告诉我,这里是什麽地方?」
「这里是夏波帝诸岛的菲利医院,您已经昏迷整整十天了。」
维恩敛眸思量,夏波帝诸岛是距离圣地最近的岛屿,也是最动荡不安的十大城市之一,她突然庆幸自己不是昏在其他治安良好的地方,不然搞不好她现在待的就是海底推进城了。
「十天……我是被谁送来的?」
「有居民发现您倒在南方海岸便赶紧通知海军,是海军把您送来位於四十四号红树的本院。」一旁高高瘦瘦的实习医生好心替维恩解答。
海军?这就是自己为什麽被上海楼石脚铐的原因吗?难道血洗马力乔亚研究中心的事曝光了?
「那我脚上的……」
「您不用操心,海军是为了保险起见,待确认结果後便会马上放了您。」
维恩无谓的耸肩,她不是被悬赏的对象,海军绝对查不到有关她的事蹟,海楼石更奈何不了她,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思考十天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虽然对於变化没有太大的印象,不过她的确召唤了「禁忌的纹章」,封印的记忆强制解除之後,她记起希弗斯坦家代代流传的秘密:凡泪为殷红、血为黑红之同族,皆为半人半魔。
恶魔的血脉一旦复苏,便和恶魔果实能力者一样拥有独一无二的超能力,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们不能和人类一样选择吃什麽果实就得到什麽能力,而是从出生那一刻便决定了天赋。
她是一名可以自由操纵雷电的半魔,能透过电波的传递听到范围内的所有声音,厉害一点甚至能对他人进行单方面的心灵沟通,利用雷电自保或攻击敌人更是小菜一碟。
这让她想起一句古老的谚语:无风不起电,难怪当初在改造中心她能制造旋风,进而让灯管一明一灭,甚至召唤闪电。
这下让马力乔亚的杂碎们一语成谶,她成了人人喊杀的怪物。
维恩瞄向镜子,里头的她啼笑皆非的回瞪自己。这是上天的怜悯还是诅咒?如果劳尼知道了又会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
想到她最好的朋友,维恩心跳骤停一拍,几乎痛到不能呼吸。
「劳尼……劳尼在哪里?」
「劳尼……我们已经将他做了最完善的处理,请别担心,待您身体好转之後,海军有交代说想与您谈谈。」
像是得知了什麽重要的情报,为首的胖医生朝护理长使了眼色。
「这样阿……」她痛苦的闭眼,强迫自己接受劳尼已经离她而去的事实。
「对了,想请教小姐贵姓大名?您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身分证件,我们不方便做病历资料的登录。」
护理长过分做作的客气腔调令维恩心生厌恶,直觉告诉她对方另有所图。
「你们不用知道。」
维恩冷冷目视床周的医护人员,发觉他们眼神飘移不定,其中一人手里捏着脚镣的钥匙。他们一定检查出异样的数据,即使最後海军判断自己危险性为零,他们也不会放过难能可贵的机会。
不对,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在自导自演?这样说的话,他们必定也采集了劳尼的DNA,该死的,居然连屍……屍体也不放过吗?
铺天盖地的怒火直冲心头,维恩紧攥着拳头直到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痛。最後,她松开指节泛白的拳头,四枚红红的新月印子清楚烙在白皙的掌心,摀住半张脸。
「我累了,你们出去。」
「好的。」
那群非善类的人消失在视野里,她缓缓放下手,眼神阴沉、冰冷伴随着疯狂。
又是第二个柯拉夫吗?
劳尼灿烂的笑脸刺痛回忆,她再次掩藏自己的表情,溃堤的泪水渗出指缝,滴滴答答染红亚麻白的棉被。
劳尼……我们终於离开了圣地,得到自由,而你却不在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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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尼……」维恩哭着醒来,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爬起身,四周一片昏暗,只有窗帘底下的细缝透出清冷幽光。
这里不是牢房,也不是病房。她左右张望,认出床头柜上有张自己和三上将的合照,这才安下心来。
这里是库山的宅邸。
失去劳尼、逃出圣地、流浪到夏波帝诸岛的她在一次因缘下,碰见现任海军上将青雉,目前以科学家的身分暂住他家。虽然初来乍到战国爷爷有帮她安排新住所,但她不信任任何人,更不信任那些三脚猫的守备力,加上库山自愿担任护卫这件事,让她二话不说搬进了绝对安全的铁壁里。是他带她来的,他有责任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而库山本人对此似乎也乐在其中。
现在凌晨两点,不知道自己的呓语有没有惊动睡在客房,把主卧让给她的库山?希望是没有,不然明天早上六点要出任务的他一定会呵欠连连,虽然他平常都带着眼罩走到哪睡到哪就是了。
才刚祈祷完,壁上的黄灯晕亮整个房间。
「做恶梦?」
惯於开启见闻色霸气的库山即使在睡梦中也不例外,这是他长年不管在何处都能睡觉养成的习惯。
「把你吵醒了,抱歉。」
小巧的下巴枕於膝上,维恩大眼汪汪的盯着尽管满脸倦意,仍没有任何怨言的男人。
库山一句话也不说的走掉,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喝吧,牛奶是好东西,能够镇定心神。」他从书桌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模样很是担忧。
「又让你操心了。」维恩像极了怕烫的小猫,小口小口啜饮着。
「我没关系,你看起来气色很差。」
维恩心头一甜,又很快被忧虑盖了过去,「你看起来也不怎麽好。」
库山默然,黑色瞳孔里是满满的刚毅,「我认为我替海军做了正确的事。」
「我担心你。」
「先顾好你自己比较重要。」
维恩浓浓的酒红色眸子对上他的,随後撇头继续喝着手捧的爱心。
「我有什麽好担心的?」
「战国先生对你公开研究机密感到十分恼怒,他要你重新研发。」
「都是赤犬那家伙故意激我,爷爷还在帮他讲话。」维恩不满的抱怨,她与赤犬不和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好了,赤犬好端端的没事,她倒是被迫中途放弃快要完成的研究从头再来。
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吞下?她可是堂堂的学术殿堂领袖欸。
「我不管,不然你去告诉爷爷让赤犬来负责整个计划。」
库山提起嘴角,「三年过去了,你还是这麽任性。」
「倒不如说,我从出生到现在过了二十年,始终是任性长大的。」将他的话语当作赞美,维恩鸣鸣自得的绽放一朵笑靥。
「三年前阿……不知不觉时间也过这麽快了,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库山假装恐惧地摇摇头,「那可真是场灾难。」
「灾难有一部分是你造成的。」维恩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轻不重的捏了他结实的手臂。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库山用食指揉了揉初冒胡渣的下颚,「夏波帝诸岛,我们是在夏波帝诸岛遇见的。」
「你明天不就要去夏波帝诸岛,还不赶快睡觉。」维恩强颜欢笑的催促他,夏波帝对她而言和马力乔亚一样也是不怎麽愉快的回忆,但又好一些。
因为那是她初识库山的地方。
「你刚刚的恶梦跟夏波帝诸岛有关?」库山将手肘搭在椅背上,翘起修长的腿,一副没要离开的模样。
被猜中不想多谈的话题,维恩低下头不愿与其对视。他无声的叹息,相处了这麽久,维恩在想甚麽他基本上都知道,只是他常常选择不去提起。
温热的掌心摸摸她的头,维恩抬眼看着床旁的男人。
「好了,别想那麽多。时候不早了,晚安。」他自动接过维恩递来的空杯起身熄灯,走廊的鹅黄光线柔和了线条分明的清瘦侧脸。
「晚安。」望着出类拔萃的高挑身形,维恩拉起被单清浅一笑,目光满溢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