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犬双手握拳,向两人咻咻射出不少拳状的滚烫熔岩,库山单臂抱着维恩一边流畅闪过,一边以足尖点地,急速退向後方。
「别想逃,冥狗!」赤犬紧咬不放,从一百公尺开外冲至他们眼前,左手臂冒出汩汩岩浆,肩膀的黑烟翻腾上滚。
「冰球!」库山吹出冻气,弹指间将对方包成了特大号的冰团,旋身跳上烟尘弥漫的半空。
「库山……放我下来。」维恩坐在安稳的臂弯里,有气无力的抗议,她应该是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战斗,而不是变成奄奄一息的拖油瓶。
她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我要带你回船上。」
库山御风而行,喧嚣的狂风拂过耳际,好似野兽的哀鸣,底下的火焰愈烧愈旺,颇有直窜脚底之势,热气薰得维恩眼眶泛红,额上冒出薄薄细汗。
「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她不安份的扭动身躯。
「小恩,别任性,有你在我会没办法专心。」
制止她危险的举动,库山感觉怀里的女人在微微颤抖。
「你……在嫌我吗?」维恩沮丧的眉眼低垂咬紧粉唇,她未曾感到这麽不安过。
「不……你是我一生中最渴望得到的美好。」库山目光柔和下来,将未婚妻的小手妥妥放在掌心,「我会守护你,我的维恩。」
「你见识过我的能力了,我可以帮忙。」维恩心急望着他深邃的侧脸,眼中却映出一片灰蒙。AK-5的影响只是暂时的,如果能够赶快恢复正常的话……
「你刚刚帮了我大忙。安心吧,我已经对海洋母亲许下誓言,我必将获胜,牵手与你共度今生。」
库山心疼浅吻她沾染几丝污渍的脸颊,抱着公主飞快奔向和飞鼠约好会合的地点,维恩静静靠在男人的肩头不再吵闹,一手护着圆筒包静静地沈思。
海洋母亲忒堤斯吗……也罢,现在也只有祂能保佑库山平安无事了吧。
「不会让你们轻易离开的,库山!」
火海里传来赤犬紧随在後的怒号,乌云密布的云际开始下起艳红的流星雨。
庞克哈萨德东南方沿岸
「动作快,不要拖拖拉拉的!」
飞鼠握紧腰侧的武士刀柄,忙碌的指挥全体士兵收起风帆、抛下船锚。他愁容满面盯着阴暗的天空,大气静电和隐隐传来的雷声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果然是新世界阿,天气说变就变……上将他们没问题吧?
「快要下雨了,希娜不喜欢雨。」她拨拨柔亮的香槟粉色秀发,走近威风凛凛的中将。
「不,海象倒是没什麽变化。」
凭舷远眺多时的斯摩格咬着雪茄答道,他们已经绕行庞克哈萨德一圈,为的是探勘周遭是否有其他军舰的踪影──任何一艘都有可能是赤犬的援兵,虽然他不认为赤犬会这麽做。
如果假借他人之手当上元帅,这个位置赤犬一定坐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中将,为什麽不回到海岬?」他越过甲板上的海兵望向飞鼠,吐出的缕缕白烟转眼随风而逝。
飞鼠仰视壁立千仞的断崖,一粒砂石咕噜咕噜沿着几乎垂直海面的峭壁滚下,「噗通」一声坠入深不见底的海面。
「这个问题你得问上将才知道。」
多如繁星的火山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燃烧了整片夜空,库山抱着维恩东窜西逃,偶尔顺势踩上滚烫的岩面,或是乾脆冻结防不胜防的火雨,还要分神留心下方的岩浆飞拳,热浪一波一波拍打他的身体,他仍义无反顾的往前方奔去。
已经可以看见悬崖了,就快到了。
「大喷火!」
炽热的巨大熔岩拳夹杂烈火袭来,库山轻巧踏上炎弹跳得更高,右臂须臾间化成极寒的冰霜,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
「冰块『暴雉嘴』!」
一冰一炎,性质截然相反的两物激烈对抗,谁也不让谁的想吞食对方,最後双双化为虚无,独留不绝於耳的嘶嘶蒸气。
「双棘矛!」他趁机造出了两对尖锐的冰矛朝底下射去,加快步伐甩开赤犬,冲出广大的流火范围。
一路上维恩安安静静窝在他的胸口,悉心调和紊乱的内息,环境高温烘烤着她柔白的肌肤,晶莹的汗粒沿着线条优美的颈子滑落,库山不忘贴心调低体温充当人体冰枕。过了不久,即便眼前依然朦胧不清,微弱的力量却如热流温暖了她的身子,电荷侦查很快取代了眼睛的功能。
粉末的效果终究敌不过真枪实弹,看来贝卡帕库终究只习得一点皮毛而已,正当维恩喜滋滋地准备告诉库山这个好消息时,背後忽然冒出危险的威胁。
「库山,後面!」她大喊一声,右手探进包包里面攫取所剩不多的捕兽夹。
还有两个。
维恩思绪飞快的运转,怎麽做,她该怎麽做才能攻其不备?
「把魔鬼交给我!」
「不可能!」
库山果断拒绝了赤犬粗暴的要求,他行云流水的回身踢向对方的头,赤犬也主动元素化──整张脸融为岩浆──避开缠绕武装色霸气的攻击。
「你不要挣扎了!」
「还没完!」
维恩抓紧千载难逢的机会,掌心聚集电流阻断了隔离罐的电路,抢在捕兽夹爆炸之前扔到赤犬的上空,七横八束的能源光网如同蚕茧把赤犬裹得密不通风,其中有些钉牢了他的身体,暂时夺去他的能力。
「只有三秒!快!」维恩心急如焚的提醒。
「冰之刃!」
库山造出长一公尺有余的粗糙冰刀,伸手就是狠狠戳刺,捕兽夹的桎梏也刚好解除,连续被摆了两道的赤犬气得双眼发红,捂住伤口右手攥拳蓄力一击。
「竟然还要倚靠魔鬼帮忙……库山,你的志气去哪了!冥狗!」
「冰球!」
库山充耳不闻故技重施,再次让赤犬动弹不得,掉入被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岩浆海。没有了碍手碍脚的追赶,他用尽全力急速冲刺,顺利的抵达约定之地。
「库山,没路了。」
四周气温骤降,维恩嗅到海水的咸味不安低语,她透过感知得到了一件很惊人的讯息──他们正处在悬崖边缘。
不是要回船上吗?为什麽会来这种地方?
「没事,不要紧张。」
库山长指勾开黏在维恩鹅颈的濡湿发丝,好让她舒服一点。他锐利的左顾右盼,这里尽是裸露的岩石,熊熊大火并没有蔓延至此。
「刚才你不必勉强自己。」他无奈的捏捏她小巧的鼻尖。
维恩委屈的鼓起腮帮子,她这麽做全是为了他欸!
「谢谢你,小恩。」
没料到库山会这麽说,她吃惊的抬起眼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句话隐含很深的涵义。
「放弃无谓的抵抗吧,库山。」熔融状态的赤犬从烈焰中缓步而出,身上的汩汩岩浆不停滴落,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要是你现在交出魔鬼,我便留你一条活路。」
维恩葱指紧收,在库山的深蓝色衬衫抓出几条褶子,憎恶瞪向龌龊的电子剪影,扯开美唇露出利牙恫吓。
「胜负未分,少说大话了,有本事就不要净耍些小伎俩!」
忽略差劲的激将,赤犬不为所动的说道:「库山,你的决定是?」
「别管他,我有办法。」维恩挨近库山耳边,「捕兽夹还剩下一枚,只要你能──」
「我明白。」
他回答得如此之快,快到维恩强烈怀疑他真的有听懂她说的话吗?
「萨卡斯基……」
库山不着痕迹的退後一步,维恩不免替他捏把冷汗,已经退到悬崖的最边边了,要是再退一步会摔下去的!
「你知道为何散漫的我会同意担任上将这麻烦的职务吗?」
健壮的臂肌箍紧了维恩,她疑惑的将玉指贴上未婚夫呼吸急促的胸膛。他在紧张,为什麽?
「那跟我有什麽关系?」赤犬右臂膀爆出蠢蠢欲动的黏稠岩浆。
「因为……」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维恩听见他困难的吞咽,「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敌对!飞鼠!」
库山扯开喉咙大吼,赤犬挥出炎拳奋力搏击,须臾之间所有事情全都在短短几秒内发生,维恩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这麽被迫迎向她的命运。
库山飞速转向蔚蓝海洋,没有半点迟疑扳开维恩紧扣衬衫的纤指,将她无情抛下万丈断崖,维恩错愕的瞪大双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作梦,直到掌心紧握的墨蓝小扣惊醒了她。
怪异的失重感顷刻填满身心,狂野的海风从身旁呼啸而过,她想放声哭叫,震惊却占据了脑海,狂乱飞舞的秀发模糊了视野,她如同折翼的堕落天使,不停坠落、坠落──
维恩眨眨乾涩的眼,隐约瞧见了皑皑刺目的白与鲜艳惹火的红相碰炸出的惊人战况,纷乱的跑马灯闪过脑海,维恩忆起库山回身对付赤犬之前,宽厚温暖的唇似乎开阖了几下。
我爱你
再见
。
『喂,你怎麽每次出门都不跟我说再见,没礼貌。』
『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我怎麽舍得跟你说再见?』
大大小小的石块哗然掉落,一颗特大的落石从正面砸来,维恩心如死灰的闭上双眼,殷红泪水如落花在空中飘零,反正凭她现在的力量,自保的机率微乎其微,不如就这样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的……
霍霍刀声滑过耳膜,夺人性命的巨岩在瞬间被斩成零碎的石渣,维恩眼皮轻颤,不甚明白究竟发生何事。
「我接到了!」
另一个同样健壮,却陌生至极的怀抱让她从绝望中回过神,他苍劲的声线唤起她熟悉的回忆。
是飞鼠阿……看来……她似乎命不该绝……
「维恩院长,请您坚持下去!」
飞鼠忧心忡忡的叮嘱萎靡不振的女人,披风飘荡,足尖轻点,带着上将的托付安然无恙回到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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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克哈萨德东南断崖某处
龙争虎斗的战争如火如荼展开的同时,也有人选择作壁上观,极尽隐密的观察所有人。
「赤犬夺回魔鬼的任务失败了,楺依姊姊。」
男子放下望远镜,语气听来十分厌腻,他戴着白礼帽和面具,就连西装也是一身雪白。
「是阿,斐。得赶快向五老星报告。」
身材窈窕的楺依穿着体面性感的纯白短洋,她拿出迷你电话虫,为了防止窃听,又另外加摆了一只极其稀有的白色电话虫来干扰其他电波。
「等等,不直接把人抢过来吗?」斐制住她的手,感觉似乎跃跃欲试。
「上将间的争斗还未明朗……要是青雉赢了,恐怕会造成海军与政府之间的嫌隙。」她睇着军舰思考几秒,最後摇首否决弟弟鲁莽的提案,「另外,要是魔鬼还有能力战斗,我可不保证能像上次在红茶里下药(注1)那样顺利制服暴走的她。」
「……我知道了。」考虑到姊姊的说法,男子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己见。
嘟噜噜噜──嘟噜噜噜──
咔恰。
「报告,目前看起来不太乐观,魔鬼已经成功──」
樱羽飘然落地,一抹黑影倏地笼罩在两人头上,楺依最先反应过来,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电话里传来一阵肝胆俱裂的尖叫,五老星眯起饱含智慧的眼。
「怎麽了?回答!」
「咈咈咈咈……听到你还是这麽有精神,我真的很不开心阿,老头。」
金色短发的英挺男人身披鹤羽大衣,站在断崖上某处突出的狭窄石面,右手狠狠掐着楺依的气管,桀骜不驯地笑着。
「多佛朗明哥!」五老星显然是气坏了,电话虫的脸扭成很诡异的形状,「你为什麽会在那里?」
「这个嘛……」他瞅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视线落到死去的男性屍身,鲜艳的血迹帮一身白的双胞胎妆点成最华丽的模样。
「为什麽你们要特地把希弗斯坦·维恩的助理,不……把『CP0』的实习生派来这里?」
多佛朗明哥的反问成功让五老星闭上嘴巴,他愉快的继续说道:「上次的七武海会议,我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很耳熟……还真是有趣阿,老头子,没想到马力乔亚的魔鬼居然会替海军工作,咈咈咈咈!」
手腕的疼痛令他中止笑声,多弗朗明哥阴骜瞪视紧咬不放的女人将她摔向石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响,楺依痛苦的尖叫,软绵绵的瘫倒地上。
「你想做什麽?」五老星防备的问。
「咈咈咈咈……希弗斯坦比任何人都还高贵的地位,引起其他愚蠢的天龙人的妒火……你们如此顾忌,不强制把她带回去是因为『那个人』……也是因为历史本文的记载吧。」
他蹲下身子摘掉楺依残破不堪的面具,她脸色苍白的急喘,乌青色的唇边流下腥味十足的血。
「你们害怕沈睡数百年来的『怪物』苏醒,所以迟迟不敢对她下手……我就是为此而来。」
「多佛朗明哥,你难道不在乎你的『王下七武海』称号吗?」
电话虫横眉一竖,仿佛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可爱的模样却让威力大打折扣。
「我早就说过……要是和政府的交易变得无聊,我随时都会退出七武海。你们以为我真的在乎狗屁倒灶的名分?」他漫不经心的答道。
「总之,希弗斯坦我就带走了,她对我非常有用,咈咈咈咈……」
不想与五老星多费唇舌,多佛朗明哥乾脆切断通话,卸掉电话虫背负的装置。他直起身,披在肩上的粉羽大衣闪烁漂亮的光泽,嘴角线条冷酷下弯,墨镜底下的神情叫人看不透。
「你……杀了我吧。」
楺依狠狠瞪着他难受的剧咳,多弗朗明哥强悍的手劲在她白皙的颈子勒出怵目惊心的青紫印痕。
「咈咈咈咈……那几个老头根本不关心你们,你们不过是『弃子』。」他玩世不恭的手插裤袋,「弱者没有资格选择要生,还是要死。就算要死,也是我说了算。」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叽哩叽──
「嗯?」他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很快接起。
「少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男人态度恭敬的报告。
「咈咈咈咈……开始行动吧,古拉迪乌斯,好戏就要上场了!」
多佛朗明哥猖狂大笑,中指轻轻一勾,几不可见的细线一闪,楺依颈部遂喷洒出生命之源。
(注1):详见〈顶上战争回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