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他先来到庄忆芹家，因为他猜想庄忆芹只会接过便当就关上门。
「谁？」
「是我。」
「干嘛？」庄忆芹警戒的语气，彷佛想杜绝每个单独相处的场合，避免让他产生告白的念头。
「我帮你和翁学长买了便当，有鸡腿、排骨、鱼排三种，你选一种。」
「这不是什麽心理测验，也不是在打赌什麽吧？」庄忆芹瞪着他问，以为选了某一种，就会影响到学弟决定要不要告白。
「呵呵……你想太多了。」郑羽山无奈地笑了。
「那我要鱼排。」庄忆芹似乎也察觉自己脑补得太过头。
「喔……」事实上鱼排是他自己想吃的，被学姐选中有一种莫名成就感，不禁嘴角浅扬。
最後庄忆芹还是戒备森严地把一张钞票塞给他，说：「不用找了，当跑腿费，谢谢你喔！」接过便当就把门关上了，没有多余的问候。
有一瞬间，他开始害怕庄忆芹会因为心理戒备而疏远他，他明明没打算告白，但是这话又不能直接告诉她，毕竟说了：「我没有打算跟你告白！」不就等於告白了嘛！
郑羽山带着一张落寞的脸来到翁子航家楼下，等待柜台管理员通报访客同意他进入社区，才搭电梯上楼来到他家门口……
「你到底有何居心？」翁子航一门开就劈头直问。
「什麽居心？工具人跑腿外送便当不是很正常吗？我刚也送一份去学姐家啊！」
「对喔，差点忘记你原本是工具人，所以说人要衣装啊！现在这样哪里像工具人？」翁子航自顾走进玄关，若无其事地问：「她……还好吗？」
「伤心程度跟你有得比。」郑羽山跟着他来到中岛厨房餐桌，不禁心想：「这麽完善的厨房设备却只吃外食，真奢侈。」
「真的吗？难道她想复合？」翁子航心中燃起的希望毫无逻辑。
「别傻了。」郑羽山的冷笑打破他的美梦。
「也是……」翁子航见他脸色也不太好，好奇探问：「你勒？我跟她分手最开心的应该是你吧！是在低潮个屁？」
「她充满戒心，不让人靠近，我很怕她会疏远我。」
「那就告白啊！」
「她就是怕我告白才有戒心，你真不是普通的蠢欸！难怪求婚失败！」郑羽山毫不客气戳他痛处。
「干！别以为你买便当来给我吃我就会感激你！还有，你为什麽没买啤酒来！失恋借酒浇愁是标配吧！有没有常识啊你！」
「我又没失恋过，谁知道啊！」
「……死处男。」
「……。」
两人沉默低头吃便当，各怀苦恼，许久翁子航才开口说：「反正你就装没事，过一阵子她发现你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应该就不会对你戒备了吧。」
「真的吗？」
「猜的。」
「……。」
「你的问题比我好解决吧，全世界都以为我求婚成功了，说不定同事已经在讨论结婚要包多少，我还不知道要怎麽收拾残局，好想地遁到地心里躲着……」
「地心温度在摄氏4,000度以上，你地遁成功就是岩浆的一部份了。」
「你……」翁子航没有办法理解他的玩笑。
「学姐帮你做面子做了两年，应该不介意你谎称是自己单方面想解除婚约吧？你就说是自己觉得不适合，加上两人对未来的目标不同，所以不结了啊！」
「两人对未来的目标不同吗……」翁子航仔细回想，这似乎才是他们真正分手的原因，他终究会为了追求光鲜亮丽而埋头工作，同时庄忆芹也会为了追求对人类的理解，费心追求学问。
他心中美好的婚姻画面，是希望她毕业後当家庭主妇，在家等他下班，当只属他的火辣人妻，替他生孩子、带孩子，变成人人称羡的辣妈……诸如此类。
但是以她优异的表现，毕业後可能会先被推荐到其他单位进修，不管研究所或是出国都有可能，她的职涯发展本来就不可能为了婚姻止步。
庄忆芹的人生规划他其实早就明白，只是任性地以为她会为爱妥协，以为自己值得她继续包容，直到最後才发现，她并不觉得为了成全某人对婚姻的遐想，而牺牲自己的未来是值得的。
说来他也很气庄忆芹从一开始就对他无条件妥协，她这麽做就像无止尽地给他糖吃，让他无从得知这些糖是她委屈求全送来的，简直是一场令人沉溺其中的温柔骗局。
「如果她当年直接说没很喜欢我，不为了我做任何妥协，让我爱上真正的她，会不会今天的局面有所不同？」翁子航垂眸轻叹。
「会吧，学姐後来的确认为『坦承』才是情侣能不能长久走下去的关键，不过那也是她在跟你分手之後才发现的。」郑羽山只是诚实答话，却让翁子航感到震撼，脑袋彷佛被泼下一桶冷水顿时清醒无比。
回想他认识的「朋友们」如果听见他陷入情伤，应该会比他更激动、更不甘心、更支持他，或许会把庄忆芹批评的一无是处，让他觉得有人帮自己说话很欣慰，但那些良好的自我感觉却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远不如郑羽山好好跟他讲一句实话，即便实话令人难以承受，但至少……他真心认为早一点认识郑羽山这样的朋友，他跟庄忆芹的感情就不会陷入盲点这麽久。
「来不及了吗……」翁子航藏不住眼眉间的哀怨。
「如果十年後你不同，她也不同，你们都还单身，也学会坦诚沟通，那或许来得及。」郑羽山悄悄扬起微妙的笑，趁他认为好像有希望的时候再补一句：「前提是这十年间，她没爱上我。」
「去你的！」翁子航作势要肘击他，但他说的依旧是实话。
「欸……」
「干嘛？」
「便当九十块。」
「干！还以为你有同情心会请我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