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郑羽山跟学姐交往後的事了。
某天午休吃饭,小鱼带着便当来找阿狂吃饭,吃个饭又是拉手、搭肩、靠头,简直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跟校花交往。
直到上课钟响,阿狂依依不舍地送走小鱼,郑羽山才困惑地问:「你跟小鱼什麽时候变那麽好?」
「干,都交往一个月了你才问,会不会太关心我了?」阿狂满怀怨念瞪着他说:「重、色、轻、友!」
「呵呵。」郑羽山傻笑一阵,想起什麽似的追问:「所以你跟她哪时开始的?怎麽没迹象?」
「你他妈关心过我?有迹象你也看不见啦!」要不是阿狂现在有女友,别(学)人(姐)看了还以为他是在吃郑羽山的醋。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终-5),小鱼电脑真的坏了,同学又送她一张维修卷,想说不用白不用就跑去找阿狂。
事实上她从联谊游戏之後,就一直以为阿狂想追她,跟那些轻浮的男大生一样,只看见她美好的外在,以为给她外在的物质讨好就能有进一步发展,很少有人会看见她的内在思想、个性、人格。
『风扇旧了,换个大颗的。』阿狂认真检查完,语气不太好地说:『我现在去买,你不用跟了,反正你也不懂。』
『你是在不爽我把你当成工具人吗?』小鱼拦住他的去路,不悦地质问,并非如外人所想的校花就要傻白甜。
『没有啊,你就真的不懂啊……而且你那麽正,跟我去买风扇店员会忌妒我,说不定故意把价格喊高。』阿狂摆摆手便出门了。
阿狂出门不久,小鱼也出门了。
她出门搭车去买两杯星冰乐,上次有男生请她喝,阿狂看到还兴奋地抢去吸一口,後来被她打了几下也是笑笑道歉,说要下次赔给她一杯。
小鱼以为「赔一杯」是他拉近距离的藉口,结果直到现在他也没买来赔,根本早就忘记了……阿狂可以说是她见过最轻浮又最不用心的男人──如果他真的是在追求她的话。
只是今天他态度超差,开始让小鱼觉得自己会错意了。
阿狂买来新的风扇之後,默默帮她把电脑修好,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小鱼才从冰箱拿出星冰乐,说:『请你的。』
『……我又没说你把我当成工具人,而且你可以买珍奶就好,干嘛买那麽贵的!』阿狂一边蹙眉碎念,一边插吸管吸了一口,随即藏不住笑意地说:『谢谢喔!上次说要请你喝,结果你先请我。』
『你还记得喔?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我记得啊,只是没顺路。』
『所以你不是在不爽我靠外貌使唤你罗?』小鱼讲得直接。
『没有啊,我只是最近在想之前那麽爱玩,还玩到差点把兄弟害死……也没遇到什麽真命天女,每场联谊都是逢场作戏,又没人拿出真面目交心。』阿狂沉着面色,说出这阵子埋藏心中的怨言。
『你也这样觉得吗?』小鱼对於他的坦言感到意外,也说起自己的心声:『一开始觉得联谊好像很热闹、好像能交到很多朋友,後来发现女生之间只有勾心斗角和互相比较,表面上跟我说什麽大家都是好姊妹,私底下骂我绿茶婊,我穿太短被说骚、染头发被说做作、偶尔拜托同学帮个忙就说我蒐集工具,长相普通的女生来拜托就很诚恳?』
『欸,你这种话说出去会被骂死,长相普通的人也不想要长相普通啊!』阿狂瞥了她一眼,说着乡民般的实话。
『奇怪了!长相特别的人就想要被注目、被先入为主吗?』小鱼忍不住大喊,似乎积怨已久。
『……。』阿狂第一次看她这麽生气,至少她在人前都很和善,不管是面对癞虾蟆、苍蝇、蜜蜂、忌妒的女人、羡慕的眼光,她都会好好回应。
看来是因为不想惹麻烦。
『你觉得我怎麽样?』小鱼沉默一阵,突然回头问。
『很正。』
『然後呢?』
『很……有个性,但又很善良,每场联谊都会到,还会带一堆妹来,虽然看到现在没一个是我的菜。』
『呿。』小鱼对他翻了白眼。
『那你觉得我怎麽样?』
『很肤浅。』
『然後呢?』
『很……爱玩,但又不玩感情,每场联谊都参加,很爱搭讪妹子,但我没有一个女生朋友跟你有後续。』
『嗯……』
『想交女朋友干嘛不跟她们发展後续?天天跟她们聊废话,把心聊走啊!』
『聊废话不如打游戏跟男人讲干话,游戏破关一样有高潮啊!』
『……。』小鱼笑了,他的比喻不知道为什麽特别务实,让她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追我?』
『啊?』阿狂一脸困惑。
『没有吗?我误会了吗?』
『喔……可能我是中央空调吧?』
『哈哈哈,中央空调有自己说的吗?』
『我对女生都满好的啊,大家都是好朋友。』
『那你对女朋友会更好吗?』
『会啊,我是标准的重色轻友。』阿狂挑眉淫笑,开玩笑地说:『你要当我女朋友吗?』
『好啊。』小鱼似笑非笑的答案,害他瞪大双眼。
『什麽?』
『我说好啊,你不介意我很多人追的话。』
『……。』惊喜来得太快,让他不知所措,再次确认:『你…你有喜欢我吗?还是反过来整我?』
『我喜欢你比其他人诚实,至少我不用猜你到底有什麽意图,不过能交往多久我也不确定,说不定之後你还是会觉得我不是你的菜,到时候就和平分手、当回朋友,如何?』小鱼没来由的认真,谈到交不交往竟然这麽理智。
『喔……好啊?』阿狂的心跳突然破百,还要故作冷静微微一笑。
内心小剧场大概已经像中乐透那般疯狂翻滚大笑了吧。
他们的粉红泡泡不是一开始就狂冒。
刚交往的时候,阿狂只有在情敌出现时才会牵她的手,其他时候相处都像朋友,多一分暧昧反而尴尬。
『你为什麽要当中央空调,对谁都好?』
『那你为什麽对你看不惯的女生好声好气?』
直到他们发现……
原来对方和自己的共通点竟然那麽多?只是在人前隐藏得太好。
他们都在追求和谐又热闹的人际圈,却也同时为这种表面的热闹感到内心空虚,他们都想认真地去理解一个人、认真地坦承真心话。
但大学就是一处微型社会,人人开始藏起真正的样貌,换上迎合的外表以便融入陌生的环境。
看似跟谁都好,却跟谁都遥远。
所以阿狂很恨自己害了郑羽山,即使他只是一个大二才变熟的同学,但却是互相了解最多的朋友。
他们互相明白双方有多不同,却都能笑着接受对方的缺陷,赞叹对方的优点,也是在遇见郑羽山之後,他才察觉到联谊带来的空虚,只是不承认而已。更在知道郑羽山对庄忆芹的执着後,意识到自己参加那麽多活动,不过是想遇见一个「理解并接受真实自我」的好朋友。
而他发现小鱼也有同样的追求。
於是阿狂和小鱼,相知恨晚。
但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