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昕和叶礼互看一眼。
「那是产品瑕疵，宝石轻轻一碰就掉──你这是在提醒他们注意品管。」叶礼正色道。
然後三个人再度哈哈大笑。
虽然刚跑完一大段路、又不顾形象地大笑，让娜美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有点酸痛，可同时她却感受到了过去十几年的模范生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的欢快。
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再也不用顾忌旁人眼光的感觉、身边有朋友的感觉……
「呃，不过……」待呼吸平稳後，娜美突然看向尹昕，「你不是想买那个包包吗？现在怎麽办……如果再回去，肯定会被报警抓起来的吧？」
「别担心，」尹昕一脸老神在在地对她摆摆手，「我再叫李正皓来帮我买就好了。」
娜美愣了愣。
「欸，下午必修会点名，要不要回去了？」叶礼看着时间提醒她们。
「先去吃个午餐吧，饿了。」尹昕说，难得心情很好地勾着娜美和叶礼的手，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准备回学校去。
娜美确定那一刻自己是开心的。
她经常看着电视剧、电影里那些手挽着手一起逛街、一起大声笑闹的女生友谊，没来由地向往和羡慕。从小到大，她虽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可是能够这麽亲密相处的，尹昕和叶礼算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轻易为了能和她们挽着手一起逛街而开心，长时间作为学霸，她的脑袋非常清醒、记忆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两个人曾在她面前狠狠羞辱过楚楚，她没忘，也不敢忘。
她只是想，藉着娜美的皮相，她能趁现在短暂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氛围，有朝一日要是做回楚楚，她才不会遗憾吧。
至少她很肯定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麽。
＊
娜美一连迟到了四、五天，越来越习惯成自然了，现在她可以在打钟半小时後才走进教室，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後一落座，就拿出漫画来看。
发现自己对着镜子里娜美的脸孔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後，她想了个折衷的方式。
使坏只是让她上课别像个模范生一样抄笔记，但没规定她非得补妆、挤痘痘吧？於是她到租书店去租了一堆漫画、小说，想把以前楚楚想看、却因为成绩考量没能看的课外读物，全都一网打尽。
如此说来，她觉得不认真听课也不算是太亏吧……
「娜美，别看了啦！」尹昕一把抽走她手里的《漩涡》，扔在桌上，「吃饭了。」
相对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漫画、小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中午了。
「我都没听到钟声欸，」娜美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吧。」
三个人照例手勾着手准备前往食堂，才刚走出教室，就看见班上一群人站在公布栏前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笑什麽。其中一个人拿着奇异笔，正对着公布栏里面的纸涂涂写写。
「他们在干嘛啊？」叶礼踮起脚尖，试图越过重重人墙看到公布栏上的东西。
尹昕耸耸肩，「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娜美跟着她们走到人群外围，好不容易避开一堆人头，才终於看清楚公布栏上的东西。不看还好，这一看，瞬间就像参加冰桶挑战一样，从头顶冷到脚趾尖。
是楚楚的照片。一个男生正拿奇异笔在她头顶画上猪耳朵，然後是猪鼻子、猪尾巴。
上学期，楚楚的成绩毫无意外地稳坐班上第一，还领了些奖学金，而她有几份写得不错的分组报告也拿了高分，被班主任连同她的照片张贴在教室外的公布栏上。
她自己倒没有仔细看过那张照片，一来觉得这制度搞得跟升学高中一样，太过高调；二来她不想因为这个举动被解释为沾沾自喜，然後又招来一堆耳语。
如今站在这个距离外看了一会儿，她真心觉得──楚楚应该永远不要拍照。
真的好胖。
「欸，给我给我，我也要画，」这时另一个人抢过笔，把照片上的楚楚画成了白眼，然後在旁边写上注解：恐龙妹。周围的人因此哈哈大笑。
娜美突然感觉到一股很深的恐惧，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她恐惧的不是这些自以为她不知道、就随意破坏她照片、嘲笑她的人，她恐惧的是──她居然连一点上前阻止这些人的念头都没有。
就像是潜意识里，她也认同了楚楚不应该出现在公布栏一样。
「欸，换我换我，」叶礼不知何时已经凑上前去，在楚楚的两颊画上一堆雀斑，接着回头把笔丢给娜美，说：「你要不要也画一下？就当作纾压，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