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要跟我比？」于柳右一脸听到外星语的样子──明明就知道会输，还那麽有自信的说要比？
「对呀！反正当时能套到红右是你运气好。」王绍左转紧鱼饲料的盖子，再走到双人沙发上坐下来。
「什麽啊？你会不会太瞧不起我了？」听到王绍左这麽损她，她怎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于柳右本就是个好强的女孩，任何事都不准别人对她有半分质疑。
她大步走向沙发，用力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砰！」
小小的双手紧紧握拳，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电视机，「你现在想怎样？这麽多年没见就要跟我唱反调？」说完双眼斜瞪身旁的男人。
很久没见到她生气的样子了，果然她一点都没变：生气总要大力走路，好像不把地板踩坏就不甘心；生气总要好好欺负所有无生命的物体，就算弄坏也在所不惜；生气总要狠狠瞪每个人，好像每人都跟她有仇似的，即使没做错事的人也会被她这颗大地雷轰炸。
王绍左对这样熟悉的她轻笑一声，「呵！」
于柳右一脸不解又带着余愠，「笑什麽？现在还有心情笑？」
「你别三年不见就这麽激动好吗？」王绍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不是要谈费用的问题？」
他随手拿了家用电话旁的废广告纸和蓝笔，靠着桌子就开始写。
拿起笔的细长手指优雅的挥几下，就列好所有的费用清单；左手摸着有形的尖下巴，蹙着微粗的眉毛，专注的在深思某事；拿笔的右手，随着思绪缓慢在纸上画下几个好看的勾。
「诺，这是三年前你付的项目。」王绍左把纸推向于柳右，「我印象中是这样，你要不要看一下有哪里缺还是哪里多？」
于柳右露出难以解读的表情。
也许是没想到都过了三年，这个男人还记得这些小细节。
于柳右看着清单中被勾起来的项目：管理费、电梯维护费、水费......
确实，这些都是都是她三年前曾付的费用。没有缺漏，也没有增加。
「嗯，都对。」于柳右将纸推回给王绍左。
「那你就付这些吧！还是你要更改？」王绍左打开笔盖，打算听于柳右的意见做微小的更动。
「不用了，就这样吧！」于柳右轻轻摇头。
「嗯，那就这麽定下来罗？」王绍左起身拿着纸走到卧房里，准备拿手机拍照存证。毕竟一张废纸很容易弄丢，存在较为贵重的手机里，总不好随意弄不见吧？
虽说这是个问句，但于柳右并没有作任何回应，所以王绍左就当她默认了吧！
『铃......铃......』
在王绍左拍照的当下，家用电话响起。待在客厅的于柳右就顺手接起电话。
「喂？」
『死婴仔！都周末了还不回家？你老母都一把老骨头了，是要等到我丧礼那天才要来见我喔？阿你大姊前几天生个小男娃，是不用回来看喔？』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位老妇人中气十足的嗓音。
一声「喂？」，却换来霹哩啪啦的好几句话，让于柳右顿了一下。
『死婴仔，阿现在是怎样？老母讲话没在听喔？』见电话另一头都没人回应，老妇人开始觉得不耐烦。
「呃......不好意思，是王绍左的妈妈吗？」于柳右温柔的问着。
老妇人没想到是一个女孩子接的电话，就停顿一会，『对啦！对啦！阿你不是绍左喔？我还以为是绍左接的电话，拍谢啦！阿你是绍左女朋友喔？很久没听到绍左家有女生帮他接电话耶！』
也许是上了年纪，又或许是看儿子长期没有女朋友，所以才这麽直白的问于柳右是不是王绍左的女友吧！
【绍左女朋友】
简单的五个字在于柳右脑海中环绕，彷佛要花上几世纪才能解读。
「啊！不是啦！我只是他的朋友。」尽管老妇人看不见于柳右的表情，但于柳右还是笑着回应。
「谁打来的啊？」王绍左踩着蓝白拖从卧房走出。
于柳右往出声的方向看一眼，「阿姨，绍左忙完了，我让他听电话。」说完将话筒递给王绍左。
传递话筒的两只手，在此时不经意的触碰。
彷佛有一股电流，往彼此身上流窜。
混杂着惊讶、尴尬、害羞的眼神，在几秒钟不经意的交流。
「嗯......要给我了吗？」王绍左先打破沉默，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喔，对。」于柳右尴尬的笑笑，松开握着话筒的手。
女人走过男人身旁，双方背对彼此。
「喂？」
『死婴仔，交女朋友了喔？阿都没打算带回家给我看看？你齁，从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到现在都没交新的，都过几年了啊？阿是不用结婚成家立业喔？』
「不是啦！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八卦？她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啦！」
『是吗？阿那有没有机会生米煮成熟饭啊？』妈妈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期待。
「没有啦！」听到妈妈又异想天开想把任何和自己有关的女生凑成对，王绍左就觉得很无言。
『你老母知道齁，你一直都很喜欢那个谁......？阿柳右啦！我这个老母也很喜欢她啊！阿可能你们就是缘份没有到啦！所以齁，你也该放下了，心里也要清空让给别人住啊！阿不然齁......』老妇人又开始老生常谈。
「妈，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要讲这个喔？」曾经妈妈就这样一讲讲三个钟头，听到都快睡着，所以王绍左赶紧打断。
『对齁！都被你搞到忘记我要讲什麽。』虽说是妈妈自己八卦扯一大堆，但还是开玩笑的怪儿子一下，『我是要跟你说你大姊生儿子啦！阿都周末还不回来看是怎样？这次理由是工作忙，还是又跟哥儿们有约啊？你不要掰理由喔！我都知道你要耍什麽花招喔！』
「好啦！我等一下过去啦！」既然妈妈都摧成这样了，再不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十二点有订一家餐厅啦！阿看你是要先回家跟我们会合，还是直接去餐厅？』妈妈丢了个选择题。
王绍左想了一下，「我先回家好了。」
『不要落跑蛤！你姊夫也会在喔！要给人家面子，这样才有礼貌！』尽管王绍左已经是个成年人，但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
「我知道了，晚点见。」王绍左正准备挂掉电话。
『欸......你顺便把那个女朋友带过来吃个饭啦！不要太害羞嘿！』妈妈又在心中打着她的如意算盘，决定这次要让儿子脱鲁！
「噢，妈，就说她不是......」王绍左感到一颗头两个大，说什麽都没用。
『反正就这样，掰掰。』妈妈不给儿子解释的机会，马上把电话挂断。
『嘟嘟嘟嘟......』听到电话被挂断，王绍左无奈的摇头，「唉......」
王绍左打电话时，于柳右在後面默默看着。
白色的棉T，充满夏天气息的海滩裤，廉价的蓝白拖；看似很家居的衣服，却隐藏不了他长期去健身房练出的好身材；举手投足间满溢着当初吸引于柳右的味道，此刻也诱惑到让于柳右屏息。
王绍左放好电话，转头看到痴痴望着他的于柳右。
「你看哪啊？我有这麽帅吗？」王绍左玩味的笑着。
看到痴迷的于柳右眼神再度聚焦，脸微微胀红，「才没有呢！你长这麽丑，有什麽好看的？」
「是吗？那怎麽有很多女同事都追着我要电话？」王绍左一脸骄傲。
「那......那是他们看走眼、眼光差。」于柳右急中生智，不服气的挤出一个理由。
「好吧！」王绍左不以为然的耸肩，彷佛于柳右再怎麽说都说不过事实，所以也懒的计较，「我妈刚才打电话来，说等一下有家族聚餐，然後她听到你的声音，所以叫你一起来。」
「但我等一下跟别人有约耶！」
「那就算了，也省的我妈又要把我跟你凑成对。」王绍左看似面无表情，但其实在心中大大松口气。
「蛤？」听到「凑成对」这三个关键字，她就敏感起来。
「反正我妈看我很久没交女朋友，所以就一直鸡婆想帮我啦！甚至还帮我弄好几个相亲。」语气又带着不少无奈。
「喔......所以，这三年来你都没有对象？」这样问有点尴尬，但好奇胜过一切，所以还是问了。
「嗯。」王绍左迟疑一会，他在想要不要说出口，「在你之後，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你。」他看着她，带着哀伤的眼神，嘴上却带着微笑，像是无声的诉说──没关系。
王绍左哀伤的眼神，对于柳右来说，太过炽热。於是她低头，回避那样的目光。
她张嘴，想说些什麽。但最後又闭上嘴，没有说出口。
『我以为我成熟/以为我能好好过/我尝试着堕落/当我想你的时候/爱不会回来了/你已经离开我/却一直住在我心中......』
「呃，接个电话。」于柳右满脸歉意的拿起手机，走进厕所。
于柳右带上厕所的门，按下接听键。
「喂？」
『是我。记得今天有约喔！你该不会是被我这通电话吵醒的吧？』
「拜托，当然不是啊！你以为我是猪啊？」
『没办法，从大学你就常需要我叫你起床，就连出社会也是有睡过头的时候。』
「反正我记得有约啦！」
『那就好。我工作还没忙完，见面再说。』
「嗯，掰掰。」
按下表示通话结束的红色按钮，于柳右看着厕所里大镜子中的自己。
应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却气色憔悴，眼神充满迷惘与失落。
她缓缓蹲下，抱着双腿，头靠着膝盖，失神的望向前方。
「对不起......」
带着鼻音的话语，在狭小的厕所更加响亮。
这是她，最想和他说的话。
却也是最难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