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晚风拂过,当所有人都在会场里头狂欢的时候,小小的花园中也同样有人跳着舞。
华丽礼服的裙摆在舞中尽情飞扬,自屋内透出窗外的光线微微点亮了美丽的花园,总是高挂於黑夜中的群星和圆月成了最美的点缀,所有一切如同自己想像中的美梦一般。
一双大眼盈满着笑意,深邃的紫色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粉发少女,只要一想起那朵被塞进手里的花,女孩便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熟悉的呼喊声从房门外传来,紧接着我的卧房门就被悄悄地打开了,但卧房里头的两人一幻武都还处於熟睡之中。
「若若。」
探头进来的是一脸疲惫到极致的漾漾,只见对方怯生生的只敢探出半颗头,深怕某人从床上跳起来打人。他昨天才因为带着喵喵一起闯进某两人的小世界里,而被狠狠地刮了一顿,他可不想再被打。
但漾漾可以发誓,不是他愿意在这一大早来扰人清梦的,是因为窗外的人叫到喉咙都快破了,但应该一起出来应声的人却还在昏迷,漾漾才会出此下下策。
被漾漾给唤醒,我的怀里还抱着棉被,从趴姿半爬起身发了一下呆,接着才揉揉一头乱发这样问,「怎麽了?」
倒回床上再偷偷伸了一个懒腰,一小截腰身从小背心的下摆露出,我很颓废的倒在床上,只有眼睛往门边看去,整个人完全不想移动。
因为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而且我明明没喝酒也没干嘛,不知道为何头会痛到像宿醉一样,真想一头撞昏自己。
「喵喵他们来找我们去吃早餐,在楼下喊了五分钟了。」丝毫不意外我的颓废样,漾漾也是一脸想死。
「我靠……他们怎麽可以这麽有活力啊……」抱着头哀嚎了几声,明明昨天说好午夜十二点结束的舞会被拖到凌晨两点才散会,回到宿舍脱掉那身衣服洗完澡都要天亮了,才刚睡着而已要吃啥早餐啊──!
虽然我昨天完全没在舞会吃到什麽好料,但我现在觉得睡眠比较重要,我好累、真的好累,肚子完全不饿啊。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今天可以缺席吗?我的脚已经到极限了,再走下去会废掉。」昨天穿那双鞋还不觉得怎样,顶多就是差点拐到脚跌倒而已,但在今天、细跟鞋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发作了。
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可以驾驭的很好,毕竟又不是第一次穿跟鞋了。
但我现在觉得只要下床走一步路,脚底板就要抽筋了。
「好吧,我等等下去和他们说,那我出门了喔。」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好几眼,在我正要火山爆发时漾漾终於看到我的後脚跟因为磨破皮而贴上OK蹦了,於是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退出房间。
没两下的时间,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而刚被唤醒的某人也以极快的速度陷入沉睡之中,几乎整个人都睡死了,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女孩已经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躺在床铺正中间的薰衣草爬起身,和身旁的人一样,习惯性的醒来後就是先发呆,接着才逐渐清醒过来。
早在很久之前,为了让她们三人能够一起睡觉,薰衣草老早就把床换成了四到五人在上面打滚都没问题的尺寸,毕竟菈芮丝的蛇尾就可以占掉两人的位置。
但因为若若和菈芮丝的睡姿都很差,尤其在今天出奇的差,为了不让若若被挤到跌下床,薰衣草只好先让菈芮丝回到耳饰里,在悄悄地把若若给拖到床中央。
好险的是若若真的睡得很死,加上体重轻,所以薰衣草拖起来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的还能帮忙把若若的手脚给拉直、盖上棉被,虽然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若若又恢复原本的睡姿了,但至少没把棉被给踢掉。
安静的坐在一旁,即便才睡不到三小时,但本来就不太需要睡眠的薰衣草此刻已经清醒了一半,就连半点睡意都没有,闲着没事的她眨眨眼,转身又趴回若若的身旁。
一双明亮的大眼在身旁的少女身上转呀转的,看着看着,薰衣草忍不住伸手拨开遮掩住那好看面容的粉色长发,精致无比的侧颜印入眼帘,那是她每次都看不腻的漂亮脸蛋。
想起当初极度害怕陌生人的自己曾经被神出鬼没的若若给吓到,薰衣草那时几乎是下意识一拳就直接挥了过去,好险当时若若有急忙闪开,否则她应该会愧疚一辈子。
因为那一拳打下去,鼻梁应该会歪。
虽然薰衣草之後曾经为此向若若道歉过,但若若只是笑着说没关系,很快地就将话题带过。
毕竟,又有谁能知道,当时曾让薰衣草有些反感的某人,在此时此刻、甚至是往後的时间之中,都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呢?
沿着鼻头向上抚摸着,薰衣草轻柔的替若若舒展开那突然紧皱起的眉头。
大概是又做恶梦了吧。
那些苦不堪言的记忆就连在梦中都不放过若若啊。
一些影像从眼前一闪而过,同样微皱起眉,这次的影响没有前几次大,所以薰衣草也只是隐约能看出若若梦见了以前的生活而已,一股难受到想哭的情感毫无预警的涌上心头,而她也只能强硬地将那些感情压下。
因为那些不是她的情感,是若若的。
就算哭也无法替若若发泄,更何况她也哭不出来。
安抚着身旁突然躁动起来的少女,薰衣草伸长手臂,环住了那其实一点都不宽阔、却总是自己扛下一切的肩膀,这才让身处於恶梦当中的人儿稍微冷静了下来。
什麽时候,若若才会让身旁的人替她分担那些重担呢?
薰衣草知道若若认为那些逝去的生命全都是她自己应该承担的,也知道若若早就已经习惯了所有事都一肩扛下,自小养成的顽固性格根本不容易改变。
即使如此,薰衣草也不奢求自己能够替若若分担什麽,只希望若若偶尔也能多依靠她一些啊。
但到头来,却是薰衣草自己不断地在依赖若若。
昨晚她也收到了喵喵亲手缝制的小礼服,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礼物,薰衣草真的觉得很开心,但是她没办法穿着这套礼服参加舞会。
因为她很怕生,即便这性格在最近已经改善了很多,以前只要一见到陌生人就会抖个不停的薰衣草,现在只要有熟识的友人陪在身边,倒是可以和陌生人四目相交、甚至是相处於同一空间中,而不是一看到人就想跑。
但就算如此,薰衣草还是没办法参加整个会场满满都是人的舞会,人数这麽多,难免会有肢体碰触,这她还没办法接受。
因此向来与这种宴会无缘的薰衣草本来就没奢望可以和若若一起参加舞会的。
可就在昨晚,虽然她却如愿参加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舞会活动。
虽然地点是在会场外头的小花园,但说真的,薰衣草真心认为只要可以和若若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
若若让她拥有了太多东西了,多到让薰衣草觉得自己的怀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可对方却还是不断地将东西往上堆叠,名为幸福的物品越叠越高,叠到小山般的高度过後,那座小山开始摇晃,终有一天会倒塌下来。
所以,赶在那座小山倒塌前,薰衣草想要将一直埋藏在心中、那个占据了一个很大空位的回忆给清理掉。看着那偶尔仍会皱起眉的睡颜,薰衣草这麽想着。
有关黑藤馆里头的打扫人偶,薰衣草并没有将其的由来全部告诉若若,她甚至鼓起万分的勇气要求赛塔先生不要和若若多说些什麽。
黑馆里的打扫人偶,确实都是以罪人的灵体来驱动没错。
但是,除了她以外的打扫人偶们,全都是已经丧失自我、丧失记忆的残破灵体。曾经犯下罪孽的灵魂,被强制抽去了一半的记忆,在无尽的时间之中,另一半的残破记忆不断地被消磨遗忘,最终成了毫无自我的打扫人偶,只拥有一些简单的反应,他们甚至连房间都出不去。
又怎麽可能像自己一样,说要走出黑馆就走呢?
那麽,她也是罪人吗?
其实,薰衣草也不知道,但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
在同样无尽的时间当中,薰衣草遇见了正在找寻能够建造学院基础结界之地的三位董事,更在阴错阳差之下与学院签订了契约,仅此而已。
将人给安抚好,已经清醒到不能在清醒的薰衣草也不想将整天的时间浪费在床上,她起身简单的盥洗过後,将三人昨晚脱下的西装和礼服通通收进纸袋里头,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送到左商店街的乾洗店,再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来。
不曾自己一人到商店街的薰衣草,这堪称她有史以来最大胆的一趟远门。
还喘着气,薰衣草慢慢地从门口准备晃进卧房里看看若若是否又做了恶梦,她突然间也觉得有点累了,想再休息一会。
就在自己经过电视机旁的书柜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摆放在上头的花瓶给吸引住。
里头摆放着数朵色彩相异的美丽花朵。
那是他们之间的友谊象徵。
*
某人整整睡了二十四小时。
睡到就连薰衣草都让漾漾进卧房里帮忙探鼻息,确认某人还有呼吸後才安心了下来。
早上八点钟,当我睡醒时第一个想法就是睡到头好痛,腰也好痛,一点都没有睡饱的满足感,但一看到时钟和外头的阳光,我就知道不能再倒回去睡了。
用一种缓慢到极致的速度爬起床,睡了整整一天的我晃出房间,先到浴室里洗澡外加晨间盥洗。
当我还打着哈欠、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一接收到漾漾的鄙视目光後就立刻伸出中指,「鄙视个屁,是不能睡吗?」
而对方像是早知道我会这麽做,也同时伸出中指回敬,「但也睡太久了,你睡到一动也不动的耶!」简直像死人一样!
「你是看过有人边睡觉边跳舞的吗。」跟我说废话,睡觉当然是一动也不动的啊。
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也是刚醒来的漾漾坐在沙发上整个脑袋当机了好一会,而薰衣草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三份早餐,「若若,早安。」
「早安。」头上还顶着一条毛巾,我已经蹲到小桌旁端起其中一杯牛奶喝了起来,接着看向我家掌管服装搭配的大师,「薰衣草,我等会要回原世界,能帮我准备衣服吗?」
闻言,眼前的两人同时一愣,漾漾最先回神开口,「真难得,你怎麽会突然想回去啊?」
薰衣草也愣了好一会,过了几秒後才恍然大悟的跟着开口,「啊……就是今天吗?刚好过了一年?」
「嗯?什麽?什麽过了一年?」这是被我们无视的漾漾。
「嗯,所以今天要回去。」仍旧端着牛奶喝,我不意外薰衣草会猜出我今天回原世界的目的,可能是我最近的状况多少影响到她了吧。
心不在焉的盯着眼前的中式早餐,我心里想着这肯定是漾漾的点的餐,薰衣草才会弄出这种东西来,因为我向来就不喜欢吃中式早餐,又咸又油,一大早的哪吃得下,「那就拜托你了,麻烦一定要有安全裤。」
如果是裤装就更好了,但我知道不可能,我仅有的两件裤装可能被其他衣服埋没了吧,要翻出来可能需要三天两夜的时间。
「我知道了。」看着我慢慢地吃着盘中的早餐,向来都坚持要用吹风机帮我吹理头发的薰衣草,今天难得直接帮我把头发在一瞬间烘乾,之後就匆匆忙忙的进房间帮我准备外出服了。
发间淡淡的花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我看了满腹委屈无处倾诉的漾漾一眼,趁着薰衣草不在,我端起盘子,「我不喜欢吃这个,如果你帮我吃掉三块萝卜糕就告诉你我今天要做什麽。」
「那还是算了,反正你之後还是会告诉我。」虽然很想知道刚才那两人在打什麽哑谜,不过在食物的方面漾漾绝不妥协,若若前天和昨天根本都没吃任何东西,现在还想挑食?想得美!
「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啊?」叼着铁叉子无言了一下,虽然只要漾漾想知道的事情,我确实都会说啦,但为何我现在有种被人吃得死死的不爽感啊。
而且漾漾今天还拒绝帮我消灭食物,所以我决定不跟他说了。
三两下就把嘴里塞得满满的,我将漾漾的老妈子唠叨给抛到脑後,很快地钻进房里换完衣服後提着包包走出房间。
从房间里一起出来的薰衣草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旁边,有些迟疑的问着,「若若……今天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陪我?」拉着薰衣草最近迷上帮我烫成梨花卷的发尾,我回头看了看满脸忧心的薰衣草,顿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麽,「是不需要啦,虽然薰衣草想来的也可以一起来,但不会是今年。你目前的活动极限是在学院内不是吗?到原世界太勉强了。」
等我找到能够解除薰衣草活动限制的方法後,再带她一起去也不迟,毕竟都是每年的固定行程了。
虽然我等会的目的地,照理来说应该是不太适合带着薰衣草一起去……
「对了,我应该会在原世界待到晚上,所以今天不在家吃晚餐喔……」一边安抚着薰衣草,我一边转头看向漾漾,「你今晚就和薰衣草一起吃吧。」
我看漾漾和薰衣草最近关系不错,只是一起吃晚餐,应该不会被煮成人肉三杯鸡吧,如果现在西瑞也在场的话,我可能没办法那麽安心的让他们三人一起看家。
房间会毁掉的。
还再吃早餐的漾漾一愣,连忙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啊、我傍晚也会出门,晚餐我在外头吃。」
「是吗?那薰衣草……」
「我没关系,反正晚上我也会去拿送洗的衣服,不在家。」
「原来礼服是薰衣草送去洗的啊?」平时一到假日总是死赖在黑馆里、号称黑馆最宅的三人组今天居然全往外跑就已经够让我讶异了,不过礼服和西装居然都是薰衣草拿去送洗的吗?我还以为是漾漾昨天出门吃早餐顺便送去的。
我们家薰衣草居然敢一个人出门了,真是厉害。
欣慰的摸了摸薰衣草的脑袋,我总有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老妈子心情。
走到门边接过薰衣草挑选的平底小皮鞋,我一边低头穿鞋一边让薰衣草帮忙整理身上的洋装,这已经是我出门时必备的环节之一了,除非很赶或是有其他事,不然薰衣草一定会跟着一起到门口。
整装完毕後,我往沙发座那喊了声,「漾漾,我出门了唷。」
「好,路上小心喔。」
「薰衣草,那……我先走了?」打开身後的房门,我已经半个身体走出房门外头了,但薰衣草还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走。
我实在不明白她还有什麽事没跟我说吗?
薰衣草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啊。
「若若。」
「嗯?」
「等你回来後,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有那麽几分钟的时间,我们之间所弥漫的沉默让我有点吓到,因为薰衣草的表情实在是太沉重严肃了,回过神之後我点点头,「好,你想说什麽我都会听的。」
「可是,薰衣草。」像是想破除这沉闷的气氛,我冷不防的伸出手,轻戳了一下女孩的额头,「不管你想说什麽,我都希望你不要带着压力,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行了喔。」
「……!」立刻明白若若的话中之意,薰衣草一脸胆怯的反问着,「若若……你什麽时候知道……我没有对你说实话的呢?」
「嗯……从一开始吧,其实薰衣草你说谎的技术真的蛮差的。」我个人是觉得蛮烂的啦,毕竟一眼就看穿了。
若若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一听见若若的回答,薰衣草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大概知道你不想对我说的事情是什麽,既然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说。」
虽然不知道薰衣草为何突然向我提起这件事,不过瞧她一脸紧绷的模样,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我知道你很在乎更换人偶躯体时赛塔所说的条件,而我也确实还是会梦见过去的事,但那没什麽,如果漾漾和喵喵他们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他们,因为我们是朋友。薰衣草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的。」
「可、可是……若若讨厌人家说谎……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得看事情啊,我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反抓住薰衣草的手,我使力握了握她的掌心,「你可以再想想看,毕竟你不想说一定有你的理由,别勉强。」
「那我真的要走罗?」
见到漾漾已经啃完早餐了,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还站在门边磨蹭的我们两人。见到薰衣草松开手,我又往後退了两步,正想将门给带上时,一个声音从门後传来,「艾菲西‧盖亚,是我的本名,我的种族是仅次於大地母神之下的其中一支分族,主司战斗,曾是声名远播的战斗民族……」
「但是那曾经声名远播的战斗种族在大战过後……已经不存在了。」
「剩下的,等若若回来後再说吧。」
然後,门被关上,徒留我一人呆站在原地思索着刚才所听到的资讯。
大战过後……吗?该不会……
轻呼了口气,我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大战……这个世界又不只有那一次的鬼族大战而已,其他大规模的战争也是有的啊……
转身离开房门前,学校最近在校内设立了一个传送地点,今天我就是打算利用那个传送点直接转移回原世界,不然每次都让薰衣草帮忙也不好。
但才往前走没几步,紧接着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若若,你要出门吗?」
……你们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想让我回去的意思啊?
我真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是回个原世界怎麽这麽难。
「你怎麽会突然找我呢?」简单的和某人解释了我今日的目的地之後,经过我百般的推辞,坚持要跟着我一起行动的伊多终於答应和我一起利用学校的传送点转移回原世界,而不是拖着那副身体开传送阵转移。
「算了,你来找我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看见伊多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问了废话,连忙制止了对方回答我这没营养的提问,「重点是,你有跟你们家的双胞胎兄弟报备吗?」
「说了,是他们送我来的。」
「真的假的……?骗我的话会被揍喔?」我才不信你家的宝贝弟弟们会这样放大哥出来溜达呢。
「是真的。」勾起可以融化冰雪般的微笑,伊多的笑容已经不知道闪瞎了多少路人少女阿姨还有阿嬷的眼睛,我的眼睛也差不多快瞎了,可以别冲着我一直笑吗?
感觉好像回到第一次双方互相认识的时候,那时伊多也是笑得让人无法讨厌起来,这种男人实在太危险了。
默默地撇开视线,我转而望向四周的环境。
学院最近设立的固定传送点会依据使用者的居住地将人送到各县市的市区暗巷,所以一出暗巷过後就是人满为患的街道。
我们已经回到原世界好一阵子了,但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市区中心,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前往公车站牌的路,於是我们便一路闲聊到底。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那两个哥控怎麽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出来晃……长老们都没意见吗?」就算双胞胎兄弟真的让自家大哥出来放风好了,依他们的个性也绝对会跟着一起来吧……这实在太可疑了。
因为伊多早就有偷偷落跑的前科,所以我等等还是传个简讯给雅多问一下好了,如果伊多真的落跑,至少早点让他们知道自家大哥的行踪对他们的心脏比较好。
「我早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们都太夸张了。」已经将头发给染黑的伊多笑眯眯的走在我旁边,感觉有点在模糊话题的焦点,让我更怀疑他其实是落跑出来的可能性了。但我身旁的人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也很期待你们的学院祭,但前几天雅多却只让雷多去参加,我原本也想去打声招呼的。」
「喔,我知道,你被长老拖住这件事雷多有告诉我,因为诸多不可抗力因素,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待在圣地休养吧,学院祭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参加的。」不然到时候我就要被你们家的长老找碴啦!上次伊多第一次落跑就被长老抓到,连我也一起被训话耶!
丝毫没有察觉话题已经被拉到天边远的我拍拍伊多的肩,很沉重的这样说,然後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拖往更深层的地狱,「说到这个,雷多这次不是拍了不少照片回去给你看?」
前几天除了我的独照之外,我看雷多也拍了一堆阿哩不搭的照片啊。
啊、这里要转弯。
抓着伊多往左转,过了有画跟没画一样的斑马线,都还没绿灯,就已经有一、两台汽机车闯红灯跑了,对於不熟路况的伊多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因为顾看路况,所以我压根没发现伊多不知何时已经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後突然就往我面前摆,「你说的照片,是这张吗?」
「……不是。」
「那是这张?」
「……不是。」
「那这张呢?」
「不是!到底哪来这麽多照片啊!」红着脸,我立刻伸手想要拿走伊多手里的手机,但那位大哥仗着身高优势,把手举得超高,我根本拿不到,「雷多那家伙居然给我开连拍模式!」我明明才给他照三张照片而已,怎麽可以能会冒出一百多张啦!
「不,另外五十张是隔天的运动会上拍的,我托朋友拍的。」伊多讲得义正严词,还跳到其中一张是我站在翼手龙上冷笑的特写模样。
屁!你们用的是什麽相机啊!这麽高到底是从哪拍的!
「但另外五十张还是出自雷多的手啊!」
我觉得自己已经快害羞死了。
穿那些衣服我已经很委屈,还要这样被羞耻PLAY,要不要给人活啊你们──
「好了够了我知道。你快把手机收起来。」看见伊多还想换到其他张相片给我看,我连忙制止,「边走路边用手机会被车撞。」
虽然很想一脚把伊多踢回家,但无奈的是我不敢踢、也踢不走,更不敢轻易松开抓着伊多的手,因为市区的车流量真的很多,有些人又不遵守交通规则,我怎麽敢让他一个人走,到时候真的被车撞我肯定先被兄弟档抓去刮一顿。
所以我只好闭上嘴,抓着人一直走一直走就是了。
而女孩身旁的某罪魁祸首还是笑得很灿烂。
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自从伊多在第三空间为了保护若若和漾漾而受到重创後,那位总是对自己呲牙裂嘴的女孩在态度上已经好转了不少,再加上雷多前几天的要求,伊多昨晚可是收到了装满某人特写照的信封呢。
嗯……真是可惜,第三天的舞会除了学院以外的人是不能参加的。
见到某人连耳根都红了,看来现在的若若没办法承受这种打击,所以信封的事还是别提了吧。
默默地收起手机,伊多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我搭话,但我只希望他给我闭嘴,「不过我有看影像球的转播,若若你真的进步了很多,在场上的模样也很帅气喔,可惜只参加了两场。」
「那是因为我後来被辅长以失血过多为理由,强制扣留在保健室了。」小幅度的扭过头,我这样解释。看见伊多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之後,我才松了口气,真怕他又翻出照片吓我。
不过之後的比赛项目都很残暴,重点是学长和夏碎学长都有上场,所以我也不怎麽想参加就是了,更何况我一出场肯定又有人把我当作目标打。
「原来如此,不过当时你是真的没发现自己流了很多血吗?四周的观众都快要被吓死了呢,一直有惊呼声出现啊。」
「我没有发现……」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赶快结束比赛,然後冲上去爆打学长他们一顿,好让他们清醒一下。
然而我是卒仔,我不敢。
「是说……伊多你真的明白我今天要去哪吗?真的要跟?」
「当然,我今天本来就是特地来找你的啊。这样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这倒是不会……」我怕你尴尬就是了,「啊、我想买花,因为等等要搭公车,下车之後就没有地方可以买了。」
正巧瞄见路旁的小花店,大大的向日葵摆在了店铺外最显眼的位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抓着伊多走进了店里。
一踏进店里,小小的空间之中不论店内店外全摆满了盛开的花朵,原本正在花海中忙碌的老板娘抬起头,「欢迎光临……呃……」
……呃?
从琳琅满目的花朵种类中移开视线,我朝着老板娘礼貌性的笑了笑,「请给我三束花,配色就有请您帮忙了,另外我还要一大束向日葵,谢谢。」
把该讲得全都讲完後,我转头看向伊多,「里面太挤了,老板娘会不方便行动的,我们出去外面等吧。」
「嗯……好啊,出去外面等吧。」同样看了老板娘一眼,伊多点点头。
就在我们走出店外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老板娘用很神奇的速度抱着四大束花走了出来,速度太快了,让我有点错愕,但我并没有忽略那苍白的脸色,老板娘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一共两千元。」
不假思索的直接递了两张小朋友出去,我和伊多各自抱走两束花,「谢谢。」
看着老板娘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想想……老板娘的年纪看上去大概是四十岁上下吧,也就是说,十五年前老板娘才二十几岁而已。
「若若……」伊多似乎想和我说些什麽,但最终他还是什麽都没说出口。
但我明白他想说什麽,我也不意外他们知道这件事,「她那一辈的人都会比较迷信,不必别介意了。还是赶快走吧,我们要搭的那班公车班次很少,错过了就要等很久喔。」
「你看,就在前面的站牌等……」转身才走了没几步,我立刻就体认到什麽叫作衰到有剩,虽然我今年常常衰到突破天际,但这也太扯了吧?
迎面走来的是那位有病的公主大小姐,还有何政一行人。
老实说,我一开始还认不出他们,但他们一行人明显就是冲着我而来,一字排开当街头路霸,经过我仔细一瞧後才发现是认识的孽缘。
「羽若茴,你这家伙这段时间是躲到哪去了!」
本来想当作不认识直接走过去的,但公主中二病来势汹汹的领头堵我,害得我根本逃不掉,就连其他行人见到这里气氛不对,早早就改道而行了。
「……你们是真的很闲吗?为什麽平日还可以遇到你们啊?」每次遇到你们就要缠着我老半天,今天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耗啊。
当一个好学生乖乖去上课有这麽难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这段时间像只老鼠似的躲到哪了?你当初夸下海口的那帮废物居然没一个找得到你!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躲一辈子吗!现在还不是被我遇到了!」
「嗯,被你遇到确实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衰了。」我很衰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但没有今天这麽衰过。
「而且我也早就知道那帮小混混是墙头草了,但你在收服他们之前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皮笑肉不笑的回敬回去,我百般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我并没有躲起来,找不到就是你家的问题了。」
自己没能耐找人,怪我喔。
「你最好没有躲!不然我不可能找不到你!」
闻言,我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来了、又开始了,眼前的人完全是『哼!我不听不听不听就是不听!你讲的话都是屁我讲的才是最正确的』的公主病思考回路。
我这次究竟能忍她多久不动手呢?
「我说没有躲就是没有,可以让开了吗,我赶时间。」
「我就偏不走,你又能拿我怎麽办?又要动手打我吗?有种就来啊!」完全忘记上一次的教训,露出了一副天塌下来她都不怕的表情,公主中二病很嚣张在街上大声叫嚣了起来。
领头的人一嚣张起来,好了伤口忘了疼的小跟班们气焰也涨了起来,何政第一个站到公主病身旁,用那只高我两公分的身高自以为是的俯视我,却不知道在我眼里,他就像个白痴一样。
见状,伊多也往前站了一步,惹来众多女孩们的视线,而公主病那方的人马占了绝大多数,看见眼前的女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赶紧把伊多拖回来。
我才不会让你们这群人伤害伊多幼小的心灵咧,公主病那家伙不是有男朋友了吗喂!今天都还没有开口找我算帐,不就表示上次那个男人没有变心吗?
这次反倒是她变心、那麽之前被甩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吧!
因为这次是在市区的正中央,人来人往的路旁已经有人开始在伫足围观了,甚至有人拿起手机在录影,周遭不时传来一些窃窃私语的杂音,搞得我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
「伊多,我们绕路。」叹了口气,我带着歉意的眼神往旁边看去。
同样苦笑了一下,伊多对着我点点头,「没关系,就绕路吧。」
就在我们转身想循着原路,绕到另外一条街上去搭车的同时,连公主中二病都还来不及发难,伊多突然扯住我的包包,把我拉退了好几步,一滩水瞬间泼上了我原本站的位置。
连看都不必看。我甚至根本不想转头去确认,反正也得不到什麽好结果。
泼水的人,是花店的老板娘。
「噗哈哈哈哈……为什麽要拉住她啊?人家可是好心的想用冷水帮你洗洗身上的霉气啊。」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後传来,还附赠着超高频的尖锐笑声,像是被那笑声所带动,周遭的人也跟着弯起嘴角。
反正,他们总是认为这些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正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才敢像现在这样耻笑别人。
难不成,我就应该永远被人如此对待吗?
「喂、羽若茴。你知道你手里抱着的是什麽花吗?」眼角还擒着泪珠,笑到连眼泪都掉出来的公主中二病硬生生的穿过我和伊多中间,把我们两人都给撞开一段距离,惹来伊多的一阵瞪视,看得出来伊多生气了。
但公主中二病仍然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走到我面前,涂着指甲油的手指还不忘指着我的花束,「那是送给死人的花啊,羽若茴,看看你多讨人厌。」
原本正想开口说些什麽的伊多闻言,不禁一愣。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其中一束花,接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手里还拿着水桶的花店主人。
虽然是自己家乡的习俗,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我,也跟着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花束。
「难怪总觉得这些花很眼熟啊……原来是因为以前在丧礼上常常看到。」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了几句,就在周遭的人群讪笑声四起的前一刻,我猛地扬起灿笑,顿时间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刚好啊,我现在正需要这种花束呢……刚好拿来送你们这群不要命的人。」
「我上次是看在漾漾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好脸色看,这次没有他、我奉劝你们不要自己没事找事做。」一秒沉下脸色,我的心情已经差到谷底了。微眯起的双眼冷冷地扫过眼前的麻烦人士们,我冷不防的抓起张口欲言的公主中二病的衣领,「田俐宣、何政,做人如果已经够失败了,至少要识相点。」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并不是我无法反击,而是我不想罢了。
轻描淡写的点名了主要领头的两人,我用一种很冷、冷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冰冷语气说着。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你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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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POPO极为缓慢搬迁中。
2018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