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_05_成年礼(2)
「来，这个给你，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小冬将牛皮纸袋向前递给我，客气的说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带着莫名的尴尬与羞赧，彷佛是第一次跟人家告白的小男孩。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面对小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与话语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呆滞的伸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牛皮纸袋：「谢谢⋯⋯」
牛皮纸袋外观看起来十分普通，是平时去便利超商买咖啡时附赠的纸袋，袋子拿起来没什麽重量，让我完全猜不透里面装的是什麽东西。
小冬在我接过牛皮纸袋後，轻抬下颔示意要我把手中的纸袋打开。
在小冬的示意与我的好奇心驱使之下，我动手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边怀着期待的心情，猜测小冬会送我什麽，一边担心他会不会玩性大发，在里面放吓人的东西等着要看我受到惊吓後的一连串反应，然後再毫不留情的录影嘲笑我。
当我把东西从纸袋中拿出来时，果真被吓了一大跳，方才的睡意顿时全无。
「这⋯⋯」在我手中的是一个黑黄花纹相间的盒子，我立刻就认出这个盒子，是最近非常畅销的知名手机壳品牌的包装盒。
小冬一直以来都是这家手机壳的超级大粉丝，他会爱上这个手机壳品牌的故事我们也都听过不下百次。
他说有天带着咏乐咏希出门玩时，咏乐在下车时不小心失手弄掉了他的手机，好巧不巧，那瞬间他用力的甩上了车门，他的手机正巧被车门夹个正着。他铁青着脸，怀抱着要换新手机的心理准备弯下腰去拾起那只历经巨大灾难的手机，仔细检查了一番後，发现他的手机居然只有萤幕保护贴裂掉，其他都完好如初，没有损伤。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我告诉小乐手机没事的时候，她那个破涕微笑的笑容有多麽的灿烂。」一讲到他的宝贝小乐，小冬立刻露出了慈祥父亲的温柔笑容，「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再多的钱都买不到我家宝贝的笑容。」
「真是病了。」尽管已经看着小冬这副模样两年多，但每每看到，我都还是会忍不住吐槽他，「我看要是你的手机真的有事，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啦。」我小小声的将这话咕哝在嘴里，但耳力极佳的他怎麽可能没听见呢，当然是立刻被投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恐怖笑容。
「这不是我上次⋯⋯」把盒子翻到正面，里面的手机壳样式居然是我想要很久很久的那一款！
还记得当时我刚换手机时还没有装任何的保护壳，小冬看到时直说这样很危险，要送我一个保护壳。
「难得换这麽贵的手机，该买个好一点的保护壳保护它吧？」小冬拿起我刚换不到一个礼拜的苹果最新款手机在手中欣赏着。
「当然要啊！」我非常认同他说的话，毕竟一台苹果手机真的要价不菲，尤其又是用我自己打工一点一滴攒的钱买的，「虽然话是这样说的啦，但买完这台手机我就破产了，哪有多的钱可以再去买保护壳啊？一个好的保护壳少说也要将近一千块⋯⋯」说到钱我原本满心的欢喜立刻消失无踪，换上了像是被强迫灌了一大罐苦茶的郁结表情。
「我送你啊！」小冬神色自若的说出了这句话，
彷佛是要送我一颗糖果那般的轻描淡写，「就当是庆祝你换新手机。」
小冬这样自然的话，让我差点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不行！你又没有理由送我。」我用力的摇晃脑袋，坚决的否定他的提议。
小冬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点开了专卖手机壳的网页，开始怂恿我选购：「你看最近他们在做特价，我们可以一起买凑优惠呀！」
「你不要再怂恿我了啦！越看会越想买耶⋯⋯」虽然我嘴上抱怨着，却在他恶魔般的诱惑之下，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浏览起琳琅满目的商品页面。
「啊，这个好美喔⋯⋯」当网页滑过一系列日本浮世绘海浪的样式时，我不自觉打从心底发出了赞叹声。
小冬听见我小小声的赞叹，默默地把网页停留在现在的页面，「欸～眼光不错呢，喜欢哪一个啊？」
「这三个都不错耶，啊⋯⋯选择障碍啦！」我苦恼的无法做出选择。
「这个吧。」小冬往中间那个款式一指。
「蛤，我觉得第三个比较好耶⋯⋯」我立刻在一秒钟之内做出反应，反驳了他的选择。
「其实我只是随便指的。」小冬露出了一个坏笑「心里明明就有答案了，干嘛要犹豫呢？」
小冬这句话，重重的朝我心脏打了一拳。虽然知道他话中指的是手机壳的选择，我的脑袋却硬生生的将这话连结到情感上，自己红了耳根。
「喜欢吗？」小冬看我一脸惊讶，笑着问。「抱歉送的礼物这麽没有惊喜感，但你知道的，我的礼物一直都是走实用派的。」
虽然他说的一点情调也没有，但我却感觉到到眼眶发热，一层水雾猝不及防的袭上我的双眸，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我仰起头，用力的眨了眨眼，皱了皱鼻子，想忍住那如潮水般猛然袭来的眼泪。
「哇，该不会要哭了吧⋯⋯」小冬看我这反应，忽然慌了手脚，平时总是给人满满安全感的沈稳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无措。
喀嚓！喀嚓！
就在我眼泪就要夺框而出的那瞬间，身後忽然传来了一阵突兀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相机快门声。这独特的快门声，使我不用回头也能清楚知道来者身份。
小冬比我更先做出反应，顺势将原先慌乱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移到快门声的来源，并开口和声音的主人打招呼：「嗨，允欢。」
「嗨小冬～好久不见。」快门声的主人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从相机的小视窗中抬起头，露出了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右侧脸颊边浅浅的酒窝绽放着。
虽然在这时间点冒出快门声打破了原本完美的感动氛围，有些煞风景，但也感谢允欢这一连串的快门声，让即时为我的眼泪采了煞车，否则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剪短头发了？」小冬用手比了比允欢的头发，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允欢的发型仍停留在长及臀部的双辫子。
「齁！小冬，我毕业那天就剪短了耶！」允欢无奈的皱了皱眉，笑着回应小冬。
「啊，好像有这麽一回事，老了老了。」被这麽一说，那个早已被扔了老远的记忆瞬间被拉回眼前，小冬歉然一笑，搔了搔头。
趁着小冬和允欢闲话家常的期间，我撇过头，悄悄地用手腕将眼泪抹去，不让他们有机会在我脸上撒野。
还没转身回去，我的颈上忽然多了只手臂勾住，一个使力，我整个人被拉了过去，耳边多了股温热的气息。
「眼泪擦好了吗？」允欢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响起，虽然说的是温柔的关心，但我听出了那其中的一丝戏谑，忍不住红了耳根。
我轻轻点头回应了她的问话。
没想到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掉眼泪就没人会发现，没想到还是被我这眼尖的学姊逮到了。
允欢是大我一届的直属学姊，从一进到绘乐读书开始，就非常的照顾我，在那段蒙蒙懂懂尚未适应高中生活得那段时间，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她是个很热情的人，一开始见到我又是送礼物、又是亲昵的抱抱，本来以为会很慢才变熟的，就因为她这样的热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亲近。
「杨若若，生日快乐！」允欢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颊，像只小狗一样。「不过你现在几岁啦？十九？」
「呀，夏允欢，十九的人只有你好吗？我好歹是小你一届的学妹耶！」我装作不悦的皱眉板起脸。
「哈哈，抱歉啦！自从我毕业之後就真的常常忘记你其实比我小一岁这个事实。」允欢笑着伸手抱住我，撒娇的黏在我身上。有时候她这样像宝宝撒娇，反而比我更像妹妹。
我和允欢的关系，早已不只是学姊学妹而已，现在的我们更像是朋友。
「机会难得，我帮你们拍几张合照吧！」高中时期的允欢就是校内有名的摄影狂人，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都能见到她拿着相机在其中穿梭，是师长们都认可的摄影师，更是科上摄影老师兼任广科主任老苏唯一认证的头号弟子。眼前这个难得美好又温馨的画面，她怎麽可能会放过呢？
听见允欢的提议，我立刻将手中的礼物拿高，靠在脸边，摆好拍照姿势。
「再靠近一点喔！」允欢眯起单边眼睛，看着小景观窗里，我和小冬莫名显得生疏的距离，微微皱了皱眉，吆喝着。
我小心翼翼的往左靠近一步，尽管靠近了些，但仍保有一些距离。
小冬瞥了一眼我拉近的那一小点距离，有些无奈的笑了，伸出手搭上我的右肩上，稍稍使力将我一把揽过。
脚与脚之间的距离，五公分。
肩与肩，则是负数。
忽然地拉近，心脏像是被人按下了加速钮，不听使唤的猛力跳着。明明只是单纯的一个拍照，为什麽我却如此紧张？
我微微仰头，朝左上看去，小冬的脸就我的脑袋瓜上方，近的不真实。
小冬注意到我的目光，朝我露出了微笑，并将手放到我的头上揉了揉，小小的用嘴型作出了「乖」的样子，顺势把我的头扳回前面。
心跳在此时，似乎又偷偷地加快了两拍。
「看这里喔！一、二、三！」在允欢熟练的引导之下，快门声飞快地响起，彷佛是在记者会一样，很快的就完成拍照了。
允欢一蹦一跳，像是获得了什麽稀世珍宝，兴奋地拿着相机跑过来，把刚刚她拍下的合照和我们分享。
照片里的小冬与我，笑得灿烂，每一张都有不同的表情与姿势，一连串好像是在说着故事。
看着我与他的单独合照，我的心上似乎有什麽正在挠着，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酸酸的却又不会让人讨厌，反而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在不久前刚结束的毕旅期间，也曾经出现过。
你喜欢他，对吧？
晚诚哥的这句话，冷不防地在我耳边响起。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是我在绘乐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运动会。
今天是我成年的第一天，也是发现自己真实心意的第一天。
我，好像喜欢上小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