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工作室途中,尤奇有些迟疑。他担心,万一贾庆仁、何莉婷两人像以往一样肆无忌惮,衣衫不整、搂搂抱抱,岂不是很尴尬?因此决定让甄萍先有心理准备。
「待会儿也许有意外的惊奇。」尤奇说。
甄萍马上眼发亮,好奇宝宝似的转过头来,追问:「真的?是甚麽?」
「是……」尤奇却不知如何启齿了,总不能说:「嘿!等一下有限制级表演哦。」
甄萍以为尤奇使坏,故意吞吞吐吐,卖关子钓人胃口,握起拳头想捶他。
尤奇立即紧握方向盘,紧张的说:「小心!小心!」
想起早上的惊险,甄萍才放下抡起的拳头,但狠狠瞪尤奇。尤奇这可不怕了,耸耸肩、还得意的吹了声口哨,逗得甄萍又想握拳。
还好贾庆仁房门紧闭,二人似乎不在。
甄萍一走进公寓,直接朝工作室走去,东摸摸、西瞧瞧,不管是碳笔素描、水彩绘画,还是作品比率最多的木雕及雕塑,都很感兴味,甚至是沾满美工材料残渍的工具也兴趣盎然。
尤奇很意外,问:「你的工作室不也是这样吗?」
甄萍却笑了,说:「很不一样!」
「?」
「这里像一个『窝』。」
人是不会住在「窝」里头的,尤奇自然明白甄萍嘲笑他的工作室脏乱。这是事实,无能辩驳,只能傻笑。
甄萍本是开玩笑,见状有些後悔,说:「你哦,是不是男人,只会傻笑。」
「脏就脏咯,改天我帮你打扫。」又说。
尤奇听了,还是傻笑。
「好咯!好咯!大艺术家,别只顾着傻笑,为我这个言语无状的小女子介绍一下作品吧!」甄萍笑闹说,道歉似的深深一鞠躬。
尤奇本就没有生气,自然趁此下台阶,说:「要我介绍,可以。只不知娘子甚麽时候来帮良人打扫房间、洗衣拖地?」
甄萍心底觉得甜蜜,嘴里却说:「谁答应当你的娘子啦?真是厚脸皮。」
尤奇走向门沿,伸手揿亮电灯,回转身对甄萍说:「娘子请移驾,让老公为你介绍第一件作品吧!」
甄萍不与他拌嘴,顺从的走过去。
工作室内成品极多,足见尤奇创作力之旺盛。由於空间狭隘,时间又近黄昏,刚才甄萍只能大略浏览。如今尤奇揿亮室内大小光源,明亮的光芒下,一件件不同材质、不同风格的艺术品一一展现在他眼前,令她眼睛为之一亮。
绘画成品被平放在简单的木制框架内,隔板是可以层层拉出的,尤奇一一拉出让甄萍观览,遇上得意的作品,还会详细解说创作当时的心态、技巧,以及画风的选择,甚至是光线明暗的取舍等,钜细靡遗。
画作是精笔画,线条明快。一张张翻阅下来,甄萍若有所感,愈发觉得眼前男子的出类拔萃,因为在这些画作中,她读得了创作者对大自然的爱、向往,甚至崇敬。
可比较起靠墙两侧平台上的雕塑,尤奇对画作的解释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尤奇一谈起雕塑,不管是木雕、石雕、铜塑、泥塑,立即口沫横飞,显得神采飞扬。
随着他的解说,甄萍一一观赏平台上量多而显得拥挤的作品。有翘首擎斧彷佛臂力万钧,一副欲与神争锋的「盘古开天」木雕;有挥汗如雨、投拐杖成桃林的「夸父逐日」大理石屏风;铜塑及泥塑则以人物写生为主,用不同黏性土壤或雕或塑,再加琢磨,最见作者用心,作品有「九天玄女」、「饮食男女」、「嫦娥奔月」。由於作品实在太多,尤奇只挑选这几项让甄萍观看,其他的就走马看花,匆匆掠过。
甄萍发觉雕塑作品大多以女性为主题,便说:「你对我们女性很感兴趣嘛!」说完,才醒觉有语病,瞬间红了脸,耳根热烘烘的。
尤奇还沉浸在艺术家对赏识者诠解作品时那种唯美的艺术氛围中,没察觉甄萍异样,随口说:「女性的躯体本来就是造物者最精致的艺术创作,我只是把她们如实呈现出来而已。」
甄萍被尤奇专注的表情和热情所感动,指着房间满满的作品,赞赏说:「你的创作力好旺盛!」
「因为创作时,我很快乐。」尤奇神采奕奕说。
甄萍是真的好奇,对每样作品都注目许久。看着看着,突然看见角落里搁置着一尊塑像,被一面约四尺见方的乳黄布巾遮盖着。
「那是什麽?」甄萍问,挪身向前想揭起布衾。
「不能看!」尤奇焦急的说,快步向前想阻止。
甄萍已掀去布巾。
那是一尊约三尺大小的黏土雕像,是半成品,或者说,是某件作品的草稿。从主体轮廓看来,应是一位女子的塑像,却不知是作者未曾构思完备或是思绪紊乱,塑像表面颇粗糙,显见一再重新雕塑的痕迹,似乎创作者随时有新创意,却又舍不得割舍原本的巧思。甄萍凝视许久,总觉得眼前雕像很眼熟,仿似在哪里曾见过。反覆查看,赫然醒觉,原来塑像雕塑的正是自己。
「它?……你?……」甄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尤奇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甄萍有些感动,也有些不知所措,周遭陷入沉默。
忽然,从贾庆仁房间传来一句似乎是百般隐忍却仍压遏不住的,女子的呻吟声。两人同时一愣,同时转头朝向声音来处,甄萍满脸疑惑,尤奇则暗道遭糕。就在两人都不知如何反应时,房内传来嗯嗯噫噫的声浪越频繁,间或还有弹簧床剧烈震动的叽歪叽歪的声响。
尤奇想都不想,拉起甄萍右手就往外跑。甄萍起初跟着跑,觉得莫名其妙,可毕竟年龄不小了,转瞬间即明白方才声浪的原因,就跑得更快。两人拼命跑,倒像是逃难似的,离工作室所在公寓好远了,还不停止。直跑得甄萍娇喘连连,两人才停步,同时醒觉竟然为了避开别人恩爱时的淫声浪语而没命狂奔,实在离谱。
「这不会就是你刚才所说的,意外的惊奇吧!」甄萍强忍喘息,说。
两人同时你看我,我看我,为了这般愚騃的傻瓜行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