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放学後练团时间，周慕帆已经恢复正常，有说有笑的，让我满腹疑问，不知道该怎麽开口才好，导致练习的时候整个心不在焉，在不该错的地方出错了，被冠廷学长黑着脸念了好一阵子。
早上的好心情慢慢沉淀下来，变得有点闷，忍不住瞥了眼他平静的侧脸，那家伙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我烦躁地咬了下嘴唇，算了算了，他大概就是……突然吃错药吧？
跟他在捷运分开，我慢慢走回家，给自己放空的时间，然而打开家门的刹那，那些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子都被强制推出脑袋。
我瞪大眼睛，先是看见玄关多出两双鞋子，视线慢慢往上移，看见坐在客厅沙发，朝我笑得无比灿烂的两个人。
「嗨，女儿。」
我诧异地无语好几秒，才找得到声音，「爸？妈？你们怎麽跑来了？」
「你忘了吗？现在美国刚好是圣诞节假期，趁机会来看看你们啊。」
妈笑着说，眼角泛起温柔的笑纹，爸也看着我，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开心，我眨了眨眼，喉咙忽然微哽，突然发现，原来我很想念他们。
我放下书包，走过去拥抱他们。
妈拍拍我的头，任我撒娇，半晌，等我松开他们坐到旁边，才继续说：「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啦，但你爸这个大忙人，来台湾也安排了工作，要巡视店面，还要拍最新一季的服装型录。」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头皮微麻，感动的情绪先消失了大半，感觉有什麽不太妙的事情就要落到我身上了。
「呃，这个，女儿，是这样的……」老爸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你知道，春装嘛，已经迫在眉睫了，但是偏偏我们原本想找的模特儿怀孕闪婚，没办法拍，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适合的人选……」
「所以？」
「所以，就是说，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我不敢置信地叫道：「爸！你在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
「你随便去找一个外拍小模，都比我有经验比我会拍啊，更何况，你们又不是请不起模特儿！」
「如果这麽简单就好了，」爸无奈地说：「这次合作的设计师超级挑，如果不找到他满意的人，他宁可违约不上架，我们不可能、也没时间真的违约啊！於是就这麽一直拖拖拖，拖到现在死线都快到了，还是没找到让他满意的Model，然後，呃，我情急之下把你的照片传给他……」
啊，这该死的第六感，这种事情从来没出错过。
我压住微微抽痛的太阳穴，「……我能说不要吗？」
「女儿，拜托啦？」老爸哀怨地说：「其他家春装都预告得差不多了，我们品牌总不好开天窗吧？你想想看，春装是一年的开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嘛，而且好不容易才有跟Johnny合作的机会，那可是你妈的偶像设计师……」
妈警告地看着他，「不要扯到我身上。」
「亲爱的，这次设计合作案是你提的啊！」爸反驳道，又有点心虚地看着我，「而且，他人应该已经在飞来台湾的飞机上了……」
Whattheh...
许久没骂的英文脏话差点脱口飙出，在最後一秒生生忍住，逼自己冷静下来。
「我长得不够成熟吧？」
「可以了，化个妆差不多，而且不少业界的模特儿都差不多这个年纪入行的。」
「爸，你知道我要期末考了吗？」我试图做最後的挣扎。
「说真的，我不太介意你的成绩，基本上只要有及格就可以了，」爸耸耸肩，「况且，我们没打算出外景，在棚内拍新品宣传其实只要一天，顶多两天就可以解决了。」
「……说得轻松。」
「小岚，女儿，你至少去试试看嘛，没有试过怎麽知道自己不行？说不定你很适合啊？」爸几乎是哀求了，「求求你？Please?」
「我不……」
满心排拒的我下意识还想拒绝，当这句话流过脑海，原本想说的话却一时消了音。
说不定……很适合吗……
「这次设计主题偏中性，男装有柔和的元素，女装则有性格的部分，界线很模糊，我们希望男女装都由同一个模特儿去呈现，所以，你爸才会想到你……」
妈忍不住在旁边帮腔，我却不是很专心，有股遏止不了的冲动，正在胸口膨胀、膨胀，让我很想做点什麽，疯狂的、脱离轨道的事情。
有个人告诉我，每个人都有适合的位置。
而我突然很想知道，属於我的位置在哪里。
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是不是……应该抓住呢？
「……好吧。」
声音从我嘴巴溜出的刹那，爸妈都是一愣。
「真的吗？真的吗女儿？真的吗真的吗？」
「……」
爸连问了好几声，见我没有否认，兴奋地抱了妈一下，立刻掏出手机。
「天啊！太好了，我现在就联络……」
我闭上眼睛，头隐隐抽痛，心脏跳得有点快，担忧一下子包裹住所有对未来的想像，像油似地浮在表面，无法分离，无法分辨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究竟只是愚蠢的冲动，或者算是一种……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