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棣棠载我到一间平价小吃店，点了三菜一汤跟我分食。他掰开免洗筷，放到我面前，然後说：「我去隔壁超商一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溜烟就不见了。
上菜时，老板娘讷讷地指着我的脸，然後说：「小姐，你、你那个妆花了，要不要擦一下？」
「喔，谢谢，我知道。」我平静地望着老板娘。
老板娘大概觉得我的反应有点令人发指，不再多说什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这张桌子。
曹棣棠回来时带着一包卸妆纸巾和一杯热可可，他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然後抽出一张卸妆纸巾，轻轻把我的脸掰过去，从眼睛开始擦。
我累死了，完全没力气推开他，而且湿湿的纸巾抹在脸上很舒服。
「瑾盼，你刚刚那样好像无脸男。」曹棣棠边动作边说：「眼睛上面跟下面都黑黑的，脸色也很苍白，整个人还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想死吗？」我捏了他大腿一下，他一阵瑟缩，然後笑了。
「无脸男是个寂寞的人。他站在桥上，被来来往往的神明路过，没有人愿意停下来跟他说话，没有人爱他。」曹棣棠用掉三张纸巾才终於擦完我的脸，最後他说：「所以荻野千寻的善良纯真和关心无脸男的举止，才这麽吸引无脸男。」
我喝了一口热可可，起身对曹棣棠说：「我要尿尿。」不等他反应，我转身就走，小跑步进小吃店的厕所里，关上门嚎啕大哭。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曹棣棠的话好像按了我身上什麽开关，让我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
我曾经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夏瑾盼，可是搞砸的事情一但关乎我喜欢的简丹，我就能瞬间变成胆小蜗牛，迅速缩进自己的壳里，不愿再多看外界一眼。
曹棣棠後来把饭菜都打包，还敲了厕所的门把我哄出来。
载我回家时，他骑得特别慢，微风吹在我脸上，显得这个夜晚特别凄凉。
哥在家门口等我很久了，曹棣棠把饭菜交给哥，大概说明我的状况，之後哥跟他道别，曹棣棠转头对我说：「夏瑾盼，今天之於你这整段人生，只是一百年中的其中一天。有朝一日，你会完全不记得今天的自己有多难过，你想起来的，只会是我的重机有多难坐，以及这座山有多难爬。加油，夏瑾盼！我跟你一起期待那一天！」
我感觉到自己又要哭了，於是指着他大吼：「我要尿尿！」
他愣了下，这次反应很快：「你怎麽这麽爱尿尿？要不要去挂个泌尿科检查一下？」
「谁爱尿尿！你才吃大便！」我立即哭了出来。
「……吃就吃，不要再哭了啊。」曹棣棠看上去有些无奈。
哥在旁边笑个不停，单手跨过我的肩膀，另一手朝曹棣棠挥了挥：「好了、好了，晚安，回去休息了。」
曹棣棠走後，哥收起笑脸，严肃地问我：「你为什麽那麽喜欢叫男生吃大便？你是不是从小吃大便长大的？嘴巴真臭。」
「你才脑袋装屎！」我试图跳上他的背，但他太高，而我构不着他的肩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边放声大笑边走进客厅。
我这才发现客厅里坐着一票哥的篮球好友，桌上摆着一堆零食、饮料，电视正转播NBA联赛。
「你俩能不能别说大便了？」世倪哥坐在客厅正中央，嘴里还有一大口巧克力蛋糕，他含糊不清地要求我们兄妹收敛点，因为他在吃的东西色泽很类似排泄物，而我们的对话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我上楼洗完澡、吹过头发後，哥的那群朋友还没走。我悄悄下楼，想进厨房找甜食来慰劳自己，却在厨房巧遇哥的「绯闻男友」世文哥。
世文哥手拿喷枪对着刚出炉的烤布蕾施魔法，我缓缓靠近他，看他慢条斯理地让布蕾覆盖上一层新鲜的脆皮：「世文哥。」
「嗯？」他盯着烤布蕾看，表情无比严肃。
「这是给谁吃的啊？我也想吃。」我巴上他的臂膀。
「好，这个给你。」他腾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头。
「夏瑾盼，要吃自己做。」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跳上流理台翘脚坐着：「那个是我的。」
我嘟起嘴巴：「材料在哪里？」
「不要紧，这个先给你。」世文哥将烤好的布蕾递给我，嘴角微扬。
「谢谢世文哥！」我扑上去给世文哥一个拥抱，然後开始享受我的烤布蕾。
哥转头看我：「你跟那个曹棣棠是怎样？」
「没怎样啊。」我边吃边哼歌。
「在我们解散之後，你们做了什麽？」哥挑起眉头。
「他带我去吃晚餐、看夜景、兜风、帮我卸妆，然後载我回家，鼓励我『明天会更好』，最後他还问我是不是爱尿尿。」
哥闻言忽然大笑，笑到在拍大腿的那种，世文哥嫌吵，直接丢抹布到哥的脸上，要他闭嘴。
我盘点完曹棣棠今晚的举动才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停下所有动作，愣愣地看着正专心处理第二个烤布蕾的世文哥：「世文哥，男生这种举动代表什麽啊？我跟他明明没那麽熟。」
「代表他跟你一样脑子有问题，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世文哥还没说话，抹布下的哥就开口抢答。
世文哥边使用喷枪，边淡淡地笑了：「他应该有点喜欢你吧。」
「喜、喜，喜……喜欢！？咳、咳！咳……！」我呛到了，咳个不停，世文哥倒了一杯水给我，我迅速灌了几口水才终於冷静下来。
「喜欢你，所以不顾颜面，倾尽所有，只希望你开心。」世文哥处理完第二个烤布蕾後，将哥脸上的抹布移开，他盯着哥微微僵住的脸看，然後把烤布蕾放到哥的胸口：「最好是，也能够回过头来喜欢他。」
哥瞪了眼世文哥，他拿走胸口上的烤布蕾，跳下流理台，落地时，底下传来一阵呜咽声，原来是我们家的大狗「凤梨酥」不知何时闻香走了进来，还差点被哥踩到。
「别担心，盼盼。」凤梨酥开始磨蹭哥的脚，也想吃哥手上的烤布蕾，哥为了避开牠，直接躲到世文哥身後：「幸好你长得不漂亮，脾气又差，睡觉打呼，大笑的时候还会两眼上吊。最重要的是，你哭起来很恐怖，这种品种在恋爱市场里是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你——我的妹妹，非常安全，safe。」
我放下烤布蕾，指着凤梨酥大叫：「妈的，凤梨酥，咬他！」我转向哥，「咬死他！咬死他个贱货！快！咬他！」
凤梨酥摩拳擦掌，嘴里发出恶狠狠的嘶嘶声，就在我以为牠即将要扑倒哥时，牠居然「嗷」一声，漫步到哥的脚边继续磨蹭他。
「大笨狗！咬他！不是舔他！咬！咬！」我不只一次怨叹我不会说狗语，凤梨酥就是只中看不中用的大狗。
「你以为这是谁养的狗？回去练个几百年再来跟我斗吧！」哥在世文哥身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