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正午，赤炎炎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把风都烤热了，十字路口的电子看板跳出「38℃」的图样，有时候那个8字还会变成9。
室外高温炙人，开着空调的银行大厅也没有多凉，大概是响应节能减碳的缘故，冷气不太够力。月底的银行满是等着钱进钱出的客人，或坐或站，多数都在低头滑手机，偶尔抬手抹抹脖子上的汗。
柜台里的张美琪热得拿起手边的广告纸搧呀搧，动作不大，怕被客户看到了不太好。忙着整理传票的她不经意瞄到手里那张售屋广告，上面写着：「只要九九九万，拥有梦想小豪宅」，忍不住扮了个鬼脸。还「只要」咧，流血流汗拚到老，恐怕也存不到九九九万。
抬头看看等候的众人，张美琪有点好奇里面有几个花得起九九九万，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谁花得起谁花不起与自己无关，她低头认份工作，不再多想。
今天办事的人很多，不管张美琪和同事如何加快速度，等候人数好像都没有减少。更糟的是时间愈来愈晚，趁着午休出来办事的客户快要失去耐性，一股濒临爆发的焦躁酝酿着，只要有一点火星子，恐怕就会狠狠炸开来。
突然，隔壁柜台爆出高分贝的尖声叫骂，「为什麽不能领？这是我自己的钱为什麽不能领？你凭什麽说我不能领？」。
被扭曲着脸孔的欧巴桑这样一吼，工作不到三个月的新人小如湿了眼眶，她用尽自制力还是忍不住声音颤抖，「非…非常抱歉，您刚刚输入的密码是错…错的，所以无法让您取款，这是银行的规定。」
「你看清楚了，存簿上的名字明明写的是汪伟玲，我就是汪伟玲本人，为什麽不让我领钱？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
「不好意思，您的这个帐户临柜提款需要密码……」
「哪有这种事！我以前领钱都只要存褶印章，哪有什麽密码这回事？密码不是提款机领钱才要按的吗？」
妇人的叫骂声愈来愈大，终於说出服务业最怕听到的那句话「叫你主管出来，我要客诉你！」
小如哭了，低头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终於语不成句。
张美琪走到小如身边低声说道：「这里我来，你去叫组长吧。」小如匆匆离开後，她朝柜台前的妇人甜甜一笑，「不好意思，她是新人业务比较不熟，让我来为您服务好吗？」
「随便啦!只要给我钱就好。还有，叫你们经理出来，今天我领不到钱就客诉你们两个。」
张美琪没空理她，忙着翻查小如留下的资料，很快就弄懂汪伟玲领不出钱的原因。她很有礼貌地对脸色难看的欧巴桑说：「您一定是个做事很仔细的人。」
欧巴桑愣了愣，神色稍微和缓一些。
张美琪继续说：「因为您很小心谨慎，所以当初开户的时候有设定临柜提款需要密码，这样比较不容易被盗领。您刚刚就是这个密码一时记错，所以才领不出钱来。」
妇人转怒为急，「那怎麽办？我不记得密码了呀。你们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有证件可以证明我就是汪伟玲本人，这次就不用密码好不好？不然还要再跑一趟很麻烦的，而且我急用钱啊。」
听到妇人说有身份证件，张美琪眼睛一亮，「你有身份证和其他证件吗？」
「我找找，」妇人从皮夹里抽出身份证和健保卡，递给张美琪，「这个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我帮您重新设定一组密码，您可以马上使用新密码提款，还是您想直接取消临柜提款密码呢？这样以後只要存簿和印监就可以领钱。」
妇人想了一下，「改新密码好了。以後临柜还是要密码比较好，免得随便什麽人拿着存簿印章就领光我的钱。」
「您的考虑真是周到。我立刻为您办理。」
站在一旁的组长对小如说：「看来不需要我出场了。你跟美琪多学着点，要学会自己处理难搞的客人，总不能一直要别人cover你，同事也有同事的业务要办。」
小如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