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康天行坐在车内，看着咖啡厅里与同桌友人谈笑风生的女人。
他想问清楚，她究竟是谁？为什麽他总是梦见她？
但如果真的就这麽冲上去，只怕会被当作变态或神经病吧？
话虽如此，他却已经忍不住推开咖啡厅，坐在她正前方的位置，背对着她们的座位。
「欸，所以你跟他真的分手了？」「她」的同桌友人问道。
「嗯。」
「他甘愿就这样分手吗？」
「不分手还能怎样？他都有了别人，我可没那种癖好。」
「唉，就这样放过他真是便宜他了，应该找人揍他一顿的！」女性友人愤愤不平说道。
「算了吧，我想我跟他注定就不应该在一起。」
「雅兰，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找那个『真命天子』吧？」
「我…」
哐啷。
「Shit!」康天行站起身来，一旁的服务生赶紧拿纸巾给他。
「谢谢。」
「欸…那个好像是康天行欸。」
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他听见提到他的名字。
「谁？」林雅兰问。
「就是那个很有名很帅很有钱的总裁啊！吼，你都不看娱乐新闻的喔？」友人用着深怕人听不见的气音说着。
「娱乐新闻不是报明星的吗…总裁应该会在经济版之类的吧。」
闻言，康天行不自觉轻笑。他也这麽认为。他忍不住回头，却和她对到眼。
这一眼，让他震住了。
她是「雪儿」没错。那双柳眉、那小巧的鼻梁…
梦里的「她」七孔流血的样子，此刻又重击着他的心。
但她的眉眼…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麽，他觉得心里面空空的…像是少了什麽。那感觉不太对。
「先生？有事吗？」林雅兰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莫名问道。
「我…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天使，我一时有点晕了。」
林雅兰马上就红了脸。
哇噻，大八卦大八卦，康天行竟然大庭广众下对陌生女子调情耶！
「我叫康天行。」他对她伸出手。
「林雅兰。」她轻握住他的手後马上放开。
在握着她的手的那刻，他似乎察觉到了…是因为她的神情、她的态度、她的声音都跟记忆中不一样吗？
铃、铃──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乐乐，我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好，不急，你慢慢开，小心点喔。」徐乐乐轻轻说着。
「知道了。」
徐乐乐的声音，一下子就让他安心了不少，也把理智都给拉了回来。
他向两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无论「雪儿」是谁，都没有他心爱的老婆重要。
他是怎麽了？三番两次为了一个梦里的人影分神。现在他该看着、想着的，只有乐乐。
「天啊…雅兰，那个康天行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别瞎说，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瞧他刚刚接起电话神情完全不同，那模样清楚说明电话中的人无论是谁，都是他相当重视的人，而且，他会付出一切去保护她。
「那倒是，集团大亨康天行与企业千金徐乐乐结为连理，真的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林雅兰听她的语气忍不住觉得好笑。
「怎麽你声音听起来好像很不以为然？」
「也没有啦。就报纸都有讲啊，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有婚约，是徐乐乐毁约在先，後来又反悔说要结婚。大家都在说，徐乐乐应该早就有了。」
「有了？」
「对啊，想赶紧结婚把孩子赖给冤大头罗！」
「这种话怎麽能乱说，会坏了一个女人的名节的。」
「唉呀，报纸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还有人说她其实生不出小孩怕没人要，所以才赶紧嫁给康天行。」
「你别再说这种话了。八卦杂志最喜欢捕风捉影，事实如何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好。流言止於智者。」
「知道了知道了，聊聊天而已嘛！抱歉抱歉，别生气。」友人吐吐舌头没再继续。她知道雅兰的个性向来不喜欢太八卦。
林雅兰撇撇嘴没继续说话，眼神飘向窗外，心思早已不在康天行身上。
「…啊！不要！」
夜半，徐乐乐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尖叫着，把熟睡的康天行也吓醒了过来。
「乐乐？怎麽了？做恶梦吗？」见她没有回应，口中念念有词，他轻轻拥她入怀：「别怕。」
「我看不见你…」
「别怕，我就在这里。」
我在这里，别怕，我就在这里
床头灯一开，将她拉回现实。
「做了什麽恶梦？吓得你都失神了。」
徐乐乐转头看向康天行，他那刚睡醒的模样、一头凌乱的短发、灰色的睡衣…唯一熟悉的，是他眼里的深情。
她忍不住呜咽，一头栽进他怀里痛哭。
老天，你对我好残忍，我的心被两个男人撕裂成了两半，我该怎麽办才好？
「乐乐，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我就在这里…」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徐乐乐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康天行一愣，旋即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见她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他慢慢收起轻笑，认真的看着她。
「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他将她再次拥入怀中。「我会爱你一辈子、生生世世。可以吗？」
「永远…生生世世…」
「对，生生世世。」
徐乐乐拉开他的手，直盯着他。
「天行，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都行。」他疼惜的摸摸她的头。
「无论发生什麽事，我们都要相信彼此的感情。」
徐乐乐伸出手贴上他的脸。
「无论怎样，相信我对你的爱。」
「乐乐，发生了什麽事吗？」康天行觉得她好像瞒了他什麽事情。
「没、没什麽…我只是觉得不安…老是觉得，我太幸福了，老天好像准备了什麽暴风雨，现在只是暂时的宁静而已。」
「傻瓜。」他摸摸她的头。
「别说是暴风雨，就是天打雷劈、上刀山下油锅，也有我帮你挡着。」
「欸！」她伸手遮住他的嘴：「别胡说！」
他好笑地拉下她的手。
「怕什麽，你这麽善良可爱，老天才舍不得让你受伤害。倒是我…」
「你怎麽了？」徐乐乐蹙眉。
「我娶走了那麽美好的你，会不会遭老天嫉妒呢？」
愣了一愣，徐乐乐才知道他在开玩笑。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真是的…」徐乐乐拿他没办法。
康天行抱着她一起躺了下来，伸手将灯关了。
「好了，别怕，快睡吧。反正，我康天行你这一辈子是赖也赖不掉了，天塌下来我也会先顶着，山崩地裂我也陪你一起往下坠，好吗？睡吧。」
「你还以为演琼瑶啊？还山崩地裂勒…」她忍不住笑了。
这一点，正是天行与展逸不同的地方。展逸话少；天行对外人话也不多，但在她面前总会不计形象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她常想，要是展逸没有杀父之恨，也许…他也会是这麽阳光的男子吧。
「乐乐，睡吧，你这阵子睡都睡不好，不管烦恼什麽，都别想了。嗯？」
「嗯…」
什麽都别想，只要想着，这一辈子跟他好好过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对吧？
翌日一早，康天行醒来就发现身边佳人不在，梳洗好就走出房门找她。
「先生，夫人在书房。」管家体贴地马上上前报告。
「书房？」
「是的，夫人一早就请人准备『文房四宝』。」管家微笑着说。
这个夫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虽然他从未见过先生带女人回到家里，但他多少知道那些女人图的是先生什麽。但夫人不一样，她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韵。说来奇怪，他有时候会觉得，夫人身上的气质，跟她的年龄有些不符。
康天行挑眉，点点头便往书房走去。
打开门，他倏地呆呆看着她专注的神情。
明明她穿着的是现代简约洋装，身上却散发一种…古典美。
她弯腰写字的模样、抬头看她的神情，为什麽都如此熟悉？好像…好像跟什麽身影重叠在一起。
「天行？」她见他呆愣住，轻声唤着。「怎麽了吗？」
「没什麽。我怎麽不知道你会写书法？」
「这一两年才碰的。」
「你写的很好。」
在相亲之前，他看过她的资料，她对古文类的东西应该特别一窍不通。
但这些诗词…和她的笔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新手。
他不禁狐疑地看向妻子的侧脸。她还有多少事情是像这样隐瞒得滴水不漏？
无论怎样，相信我对你的爱。
他松开眉头，想起她昨夜坚定的神情，他选择相信她。
「不过，还差一点。」他绕到她身後，拉过一张新纸，右手覆上她的手。
「放轻松，我带着你写。」
他流畅地在纸上写出一样的诗句。
「怎麽会想写『鹊桥仙』？」他轻声问。
「你怎麽这麽会写书法？」她反问他。
「从小就有的嗜好。」
难怪她说要文房四宝时，管家不用几分钟的时间便说准备好了。
「你写得很好。」
「如果你喜欢，以後我常常教你写。」
「嗯。」
她点点头。
放下毛笔，她轻轻拿起纸张，满意地笑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麽会想写这首诗？」
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她正思念着谁，或是他多虑了？
「以前的我对古文非常不熟悉。」徐乐乐放下纸张，一边说话，手指边颤抖着抚过每道笔触。
「後来遇到一个人，待我如亲兄妹，他教会我看古文，久了，就喜欢上文言文了，特别是情诗。再後来…就学会了写书法。但怎麽写还是喜欢这首诗。」她省略掉中间的过程。包含「他」是怎麽表达不许「他」以外的男子教她读书、「他」霸道地要她同「他」学写字。
「那个人，现在去哪了？」他忍不住沙哑问道。
「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轻声吐出这句话，让他心疼地搂着她。
「对不起。」
「没关系的，人生难逃一死。能够结识他也是我的福气。」
看着她，康天行不禁好想问她：究竟是什麽，让乐天的你变成这麽多愁善感？
「好啦，我饿了，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
「好。」
他搂着她走下楼，见张嫂刚好将早点准备的差不多了。
吃过早餐，她送他出门上班後正要上楼，却被管家唤住。
「夫人，有电话，说是要找您的。一位上官先生，您要接吗？」管家犹豫地问。
「…我接。」她走到电话旁，犹豫了数秒，才拿起话筒。
「你怎麽会知道我们家电话？」
「我们必须见面谈一谈。」
「我…」基於恐惧，她原想告诉他他们没什麽好谈的，但想起如意说的…她是不是应该问清楚上官绝到底知道些什麽？
「哪里？」
记下时间和地址，徐乐乐沈重地挂上电话。离开之前，又走了回来，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模一样的资讯，并拿给管家。
「夫人…这是？」
不想说太多吓人的话，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
「今早没跟天行说我要出门，如果他问，你知道我要去哪，再麻烦你告诉他。」
「夫人不带手机吗？」
「就是怕没接到。」她微笑回应。「如果先生有问，你再说就好。」
「好的，我明白。那麽，需要派人与夫人同行吗？」
徐乐乐一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别太靠近，太引人注目。」
「好的。」
「管家，谢谢你。」
「应该的。」管家明白地点头。
到了约定的时间，徐乐乐准时出现在相约的露天咖啡厅。这里人多，就算他想对她做什麽，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下太嚣张。
看到上官绝，她还是会一阵颤栗。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对你怎麽样。」他无奈看向面露惧色的徐乐乐。
徐乐乐双手捏着包包，忍着逃跑的冲动。
「你说我不应该嫁给康天行，说我执迷不悟，到底什麽意思？」
「我…是我们拆散了他们，这一世，我们不该再介入他们的人生…」
「等等、你说的我们和他们是指谁？」
上官绝拿出手中的照片，徐乐乐的脸色自困惑转为呆滞。
「我们，指的是我和你；我们，上辈子拆散了他们；所以我们，这一世也必须要为此负责…」
「不可能…」她拿起照片，想看清楚照片中的女人和男人，想说服自己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那个男人的脸孔她不可能认错，而那个女人…她曾代替「她」活过。
他们认识？他们注定要相遇、相爱吗？无论是数百年前的云冰山庄，或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她都只是介入者吗？
徐乐乐摇摇头。
「不可能。」她放下手中的照片。
「我和天行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他娶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他突然向前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吓得说不出话。而他接下来说的话，也更让她震慑。
「古莫愁，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也不会善终的。」
「你…」
「你认得我，代表你记得。你不要再纠缠他了。我也爱她啊！但是…是你的毒、我的剑害死了她…要是我没有…」甩甩头，上官绝更用力地抓着她想抽回的手。「放手吧！莫愁，你和他注定是不同路的人啊！」
「我不是古莫愁！」她甩开他，站起身来喊着，不小心引来旁人侧目，但此刻的她无暇顾及他人。「我是…」
「夫人！」保镳这时出现在她身边，一边将她护到身後。
「要是你非得纠缠到底，即使拆散了他们，最後受到报应的也会是你自己。」上官绝站起身，
「夫人，要报警吗？」保镳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
「不必。这个人已经得到上天给他的惩罚了。上官绝，如果真如你所说，莫愁依然会继续纠缠他，那麽你最应该找的人绝对不是我。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她。至於…」她捏起照片一角，看着照片中四目相对的两人。
「我们的纠葛，不劳你费心。究竟谁才是他注定要相守的人，不是你说了算。」
「你…」
「再靠近一步，我会让你後悔。」康天行突然出现在她身後。
徐乐乐惊讶回头，只见他高大的身躯靠近她，胸口微微的起伏说明着他是跑着过来。
「你…」怎麽会在这？
「管家说你请保镖跟着，他觉得不对劲，你出门後他就马上打到公司。」说着话的同时，他眼神不断盯着上官绝。「阿绝，我不知道你跟乐乐是什麽关系，又对她有什麽企图，无论是什麽，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康天行，你不会也不该爱上她，」看着两人交扣的双手，他激动地喊道：「难道你要辜负雪儿吗？」
此话一出，紧紧依靠的两人同时僵住。
她是因为不知道上官绝会直接把雪儿的名字说出口；他则是不明白为何上官绝会知道这个名字。
「你怎麽知道雪儿的事？」
徐乐乐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康天行。
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的有多少？他知道她的身份吗？
康天行没有看向她。
有一度，她觉得自己在他眼底看到心虚。
是她看错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