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制服，只穿着棉质长Ｔ的我丢起排球，等待球落下的那一瞬间，足尖轻跃跟上球的落点，接着右手猛烈的往排球一扣——球快速飞向墙壁，在碰到墙的瞬间旋转反弹回来！
「很好、很好！你进步好多！再来！」老师鼓掌称赞着我，我则抓住反弹回来的球，很快准备好姿势，重复着发球动作！
我知道自己身材不好，也没有任何排球的底子；我的学业成绩除了几个特定科目之外也不像班上其他人一直都是顶尖水准，但我也不喜欢认输！所以我要练习！一次不够，我就练个十次……五十次、一百次！
体育馆里四个排球场地都挤满了人；大多数是三年级的学姊们。她们的比赛时间比我们提早了两个礼拜。而其他也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对着墙壁练习发球或是托球，整个巨大的体育馆二楼充斥着球撞击、拍打，以及少许的吆喝声。
这种紧张的感觉能督促着我继续专注练习；操场那边也还有六个场地，我们班的其他人应该就在那里练习吧？
然而就算是这样，老师依然愿意陪伴我做一对一教学。
「好了，幼璿，休息一下。」
小薇老师今天穿体育服，浅蓝色的底色再加上几道白色边饰；头发也紮成了马尾，不过酒红色的挑染仍然显眼。她搭上我的肩膀，我接住被抛起的排球，喘气的同时也举起袖子擦汗。
「没带手帕吗？」
对了，手帕！我抹了嘴巴旁边的汗，从百褶裙的口袋里拿出之前收着的她的手帕。原本的薰衣草芳香已经被我的冷洗精盖掉了。
「哎，你进步的好快，我很开心！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没办法这样练习了。」
老师的眯眯眼望着我，她的笑容好甜美；我回望着，虽然因为她的称赞而感到开心，却也很清楚她的意思；一对一教学……就只能到今天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却不完全是因为练习发球的关系。她发间的玫瑰香味舒爽好闻，我们近到能够以她的发尾搔痒……老师真的好美、好有魅力……我深深地为老师而着迷！虽然我不敢说出口，但我真的这麽想！
这样的老师……我不想跟其他同学分享……不，是任何人！
「明天开始，我们就进行集体训练吧；体育课的时候你不要练习托球了，跟着静芸她们去比赛，试着熟悉规则跟适应比赛的感觉。我会到场看你们打球，不可以偷懒哦！」
「我才不会呢！」
「老师相信你不会。」我与她并肩走向旁边的空地休息，她的手从我肩膀移开，指着墙壁。「看到那些印子没有？」
我抹着脸，回头看着那上了漆的墙面；体育馆里每天都有人扫地拖地，照理来说是很乾净的，但是因为学生来来去去，地面不可能不被踩脏；球在地面上反弹黏起脏污，再随着我的发球沾上墙面……刚刚因为灯光角度的关系都没发现，但是走开几步回头就能看得很清楚！
「还有这个。」她拉起我的右手，我的手上都是灰尘！「这就是你努力的证明，幼璿。」
我迎上她的笑容，倏地了解了小薇老师的意思。「老师听到了？」我在办公室，以及黄静芸她们面前大喊的那句……
老师眨了眨眼，她的眼神好温暖。「静芸一定说了什麽刺激你的话对吧？」
我停止擦汗，低头盯着手中的排球。
「我不懂……老师为什麽要选那种人当队长啊？子涵不行吗？萧佳麒的球技也不差啊！」
我抱怨似的说出这句话，在嘈杂的空间里，我只听见眼前的她轻轻叹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静芸的斗志跟激励人心的方法，那正是我所想要的队长特质。」我睁大双眼，眼前的小薇老师双手环着腰际，就像托着胸部般。她望着正在打模拟比赛的三年级说：「有点讨厌对吧？静芸的性格……单纯就一个跟你们年纪一样的平辈，或许赋予她这样的权力是太多了一点，不过……幼璿因为这样一句话，今天练习得比以往都还要更卖力呢！不是吗？」
所以这是老师的策略吗？我咬着唇，虽然知道老师说的是事实，但是那个「假掰」这样讲话……无论是谁听见都会不爽的啊！
「静芸她到底说了些什麽？可以告诉老师吗？」
「她叫我专注一点！还说她有权力挑选上场的人选！假好心地叫我擦窗户跳下窗台的时候小心不要扭到脚，还说替代我的人多的是！」
老师一声不吭地听完，安慰似的拍着我的肩。「是有点太过份了……好吧，我会再跟她说；真是的，关於领导，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静芸啊……」
我不想再把话题围绕在那个「假掰」身上打转。「老师，那明天我们的练习……我指得是放学的，会怎麽安排？」
「嗯，关於这一点，我今天晚上会做宣布；不过，我一定会开始带你们训练基本体能，跑步、伸展、弹跳力等等，传接球、发球那些你们体育课可以先练习。总之放学就先到操场集合知道吗？」
老师顿了一会儿，接着强调。「我先说，训练的时候我会很严格哦！一开始开学为了忙教室布置跟熟悉彼此，你们忙着认识环境，我也学着怎麽当导师；现在距离比赛时间剩下一个半月，能拿来训练的机会已经很少了！所以我会希望大家把握时间，加紧脚步。」
除了那天面对昔日的高中同学之外，我真的很难想像眯眯眼的小薇老师会怎麽凶学生！不过我会努力，我要让她们知道，老师带我一对一练习，以及选我做子涵的替补是值得的！
「剩下的就用手机连络吧！我会拉能够参与放学练习的同学重新建立一个群组；好了，时候不早，我们去吃饭吧！」
「嗯！」
＊＊＊
晚上老师果然又拉了一个群组，里面同样放了很多之前我在子涵那边看到过的资料，就连明天体育课以及放学之後的大概训练内容都有了！包括跑步一千六百公尺，原地跳跃、障碍跑步等等……天啊！好多！还不算托球、发球那些技术耶！这些东西同时要在两个小时之内做完吗！会不会太惊人了一点啊！
「呜哇！可以不要参加吗……」
「我不会打排球啊……」
我不理会另外两个同班同学的哀号，默默滑着萤幕，试着消化群组里提到的训练菜单；里面还提到重量训练，这是什麽啊？我们学校有健身房吗？为什麽那些东西的名称看起来都这麽奇怪……
「有，有健身房哦。」咦？颖嘉学姊知道！「就在体育馆的地下室；除了健身器材，还有游泳池。」
游泳池！我是旱鸭子！光听到体育课有可能要碰水我就头晕！不管了，现在重点是排球。「学姊知道这些东西是什麽吗？」我把照片拿给她看。
「哦！知道啊，我们羽球社也会做肌力训练哦！不训练的话，上场运动很容易受伤。」
我听着学姊的解释，想像着这段辛苦的训练过程时，陈亭甄突然吼了一声；我听见东西被抛向书桌的声音。那是她的手机。「我们是来念书的，又不是来当排球选手的！」
「可是老师规定住校的人都要参加啊，我比较担心的是我以前脚受过伤……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杨仪桦也是一脸眉头深锁。
「管老师怎麽规定啊？总而言之应该交给那些会打排球、想打的人上场，训练她们也就够了啊，干嘛连我们都要训练？」
「万一有人比赛受伤怎麽办？」我回头，语调忍不住提高几度！「老师不是说除了实际上场的六个人之外，其他替补就是我们二十四个人吗？扣掉没住宿的同学，剩下十五个人就是支撑战力的主要选手；难道你们没听说八班的事情吗？」
「八班……啊！刚刚老师有说。」
陈亭甄却是哼了一声，「八班老师跟班导以前是好朋友，现在要在球场上碰头是她们的事吧！再说十五个人里面，只要找到几个可以替补上场的人就够啦！我可不想跑操场！」
我不自觉地因为陈亭甄的态度而感到愤怒！她难道不知道，那位昔日的好朋友当着小薇老师的面说了多不客气的话吗？何况，这是我们自己的荣誉耶！
「幼、幼璿，你不要这麽生气啦……亭甄、亭甄她也只是很直接地把她的意见说出口而已……」仪桦试着打圆场，甚至打算用她瘦弱的身躯挡住陈亭甄那个胖子！我持续瞪着她背後的陈亭甄，还在思考该怎麽反击，不料学姊冷不防加入战局，说——
「虽然我不是你们班的。但是我忍不住要说，学妹，道禾的校风传统可是素来以团结合作闻名，很多毕业的学姊都以身为道禾的校友为荣；或许录取分数比不上明星高中，但是别忘了，这是私立学校，要考取这里除了成绩，也要有相当程度的经济能力才行。」
学姊以惯有的冷然声调诉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斜向陈亭甄。「如果你曾以考取道禾为傲，那你应该为自己刚刚那事不关己的发言感到抱歉！」
好、好杀！想不到平常不太管人的学姊居然会这麽杀的反驳陈亭甄的话；尽管我是抱持着替小薇老师争口气的立场，但也不得不佩服学姊这段话说得大义凛然！
「唔！我……」陈亭甄的表情扭曲，一副下不了台的样子。
「如果你一开始就觉得进入道禾并不荣誉，那就请你立刻脱下你身上的制服！」学姊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至少我、幼璿，我想仪桦也是吧？我们都以身为道禾女中的一份子为傲。既然是这样，为了传统、为了班级荣誉跟尊严，绝对不容许有任何消极或甚至漠视的态度；聪明人通常只会把那些话放在心里，而不是大声的说出口让人听了就生气！」
天啊！学姊好可怕……连我都开始同情起陈亭甄来了。
「我知道了！我道歉就是了！」她像是再也受不了的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脸盆跟盥洗用品冲了出去。这是要去挤公共淋浴间的意思吗？
看了陈亭甄落荒而逃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颖嘉学姊在说完之後只是恢复往常的淡漠，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仪桦又说了几句自己会投入练习的话，随即奔向淋浴间。一场无谓的争吵就此落幕。我叹了一口气，提着洗衣篮准备上楼洗衣，里面装的是我今天穿的制服，练习流了好多汗……
之後一个半月大概每天都要规矩的洗制服跟体育服吧？搞不好还会穿回短袖，即便山上的冬天会满冷的。我踩着拖鞋绕到电梯间，按下上楼的按钮。
整栋宿舍总共有十四层楼，五百个学生就依赖四部电梯上下楼，我们班有不少人都跟我们住同一楼的，也就是六楼；啊……有两台分别在十楼跟顶楼，另外两台则在一楼，我挪动脚步，站在其中一台上楼的电梯门前等待。
「叮咚」，电梯开门，迎面走来的是五个身穿体育服的……咦？尤、尤雅婷！
是她们五个人！被选为先发球员的她们！现在都八点半了，她们从放学练习到现在吗！
黄静芸拿着排球走出电梯，扫了我一眼。「哦？是杨幼璿啊？洗好了，这麽快？」
就算是女生，在经过激烈的长时间运动之後，身上难免还是会留下味道；我能闻到她们身上蒸发的汗液，其中有几个人都还喘着气。白色的体育服脏兮兮的，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灰尘跟泥土……
她们到底经历了多激烈的训练啊！
「不是要洗衣服？电梯要关上了。」她看我不动，指了指空了的电梯，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向她们各自的房间。
握着洗衣篮的手在发抖，我在电梯门即将自动关上的前夕才踏进电梯；我跟老师吃饱饭回来才七点多，花了一个小时上洗手间跟洗澡，还经过刚刚的小争吵……结果她们才练习完回来！
是，尽管我仍因为陈亭甄的消极态度而不平，但是反观她们……居然在操场那种较差的场地练习这麽久，强度想必也很高！
我紧握着不断颤抖的右手，望向电梯里的镜子；我真的……够努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