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失眠夜。
在莫名其妙的被八班老师跟小薇老师的反应打击到的我，那天晚上仍然睡得不好。不过就像是为了补偿我所失去的晚餐与精神伤害，隔天早上的早自习时我收到了来自小薇老师的讯息。
内容很简短，一样是叫我放学之後到办公室去找她，她要跟我聊昨天没有聊到的事情。不过对於後续她怎麽回家，以及八班老师究竟写了什麽东西给她倒是绝口不提；这是当然的。
而我想小薇老师一定也不知道……因为她突然反常的变化，我为此损失不少眼泪。
不过暂时先不管这些！至少，老师还是很坚持要跟我进行这个私人约会，不是吗？
＊
放学後的甜蜜聚餐约在社区里的那家小吃店。之前打排球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吃，有点怀念她们的米糕。
我们到的时候运气很好，店里面没什麽客人，至少没有同为道禾的学生；我们各自叫了汤，一份筒仔米糕，两碗卤肉饭，以及一盘烫青菜，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甜蜜聚餐」。
「那件事其实闹得满大的。」小薇老师利用发带绑起头发；她背对着夕阳，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有些阴暗。「当时我们学校有好几个热门约会地点，除了现在还很有名的花园，另一个是摇椅，就放在图书馆外面的空地，不过现在改成长凳；最後一个是目前禁止进入的钟楼。」
截至目前为止跟颖嘉学姊所分享的内容并无太大不同。
「那个时候的钟声还是人工去敲的——故事里面是这样说的对吧？」小薇老师对着我微笑并丢出疑问。
一口饭登时忘了嚼。「难道不是吗？」
老师果决地摇摇头。「从人工敲钟改变成广播钟声是很早很早就变的。敲钟的工作可是很忙碌的，从早到晚要敲差不多二十几个钟！」
「这麽多！」平常待在学校都没什麽感觉！
「来，算算看，早上早自习第一个钟，朝会，接下来开始第一堂课，每个整点一个上课钟，而五十分一个下课钟，再加上吃饭时间的午休钟以及最後一堂课之前的扫地钟……校工可没这麽多时间敲钟，搞不好要专门雇用一个人来做。」小薇老师吹着汤碗里的热气，她点的是紫菜汤。「所以只有前两年才是人工敲钟啦！第三年开始就是广播钟声了！」
「那……所以广播声不是因为那个殉情事件才……」
「可见颖嘉非常懂得抓住读者心理，她变造了部分事实，让故事变得更加吸引人。」
「但是钟楼是自从那个事情发生之後就封锁了总没错吧！」
「这倒是事实；不过本来校方就有意要禁止学生进出钟楼，这个议题是从我们入学开始就不断被提起、被讨论的了。」
「为什麽？」
「钟楼上面很危险哦！」小薇老师把米糕送进嘴里，不停点头说「好吃」，「钟楼是道禾全校最高的建筑物，但是在那上面除了一道大概只有膝盖高度的短墙之外就没有任何遮蔽了。学生在上面来来去去，你觉得不危险吗？这里冬天的风有多大，读过一个学期的你应该有所体认吧。」
「加高不就好了吗？」
「但是校方不愿意呀。不管怎麽加都会影响到钟楼本身的美观，主要考量是从下仰望钟楼的观感。」小薇老师眯着眼，伸手往回指向钟楼。「你不觉得这样的钟楼很有古朴的美感吗？」
我顺着老师所指的方向望去；钟楼果然高到连我们的校舍都无法完全遮挡，它就像是一道显眼的地标，指引着道禾的师生们。我听说只要坐上山的公车，在「道禾女中」这一站下车，一眼就能看见那个白色圆顶的钟楼。虽然我没有实际确认过就是了。
「很漂亮，但是老师。」讲这麽久都还没提到关键的钟楼传说啊！「第九届的学姊究竟发生什麽事啊？」
「幼璿急着想知道吗？也好。」难道老师不急着告诉我吗？虽然现在才五点多，还早啦。「现在知道钟楼是情侣约会的圣地之一的话，接下来就容易讲解了。
「当年事情的起因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最有可能的是……」她「嗯」了一声抬起下巴，我着迷於她脸部的柔和轮廓。「有两个女生为了争夺一个女孩子的注意而争风吃醋。」
「不会吧！」
「为什麽不会？喜欢一个人难免会想要独占她，只希望对方注意到自己不是吗？」
是没错啦……我对上小薇老师的眯眯眼，顿时感到害羞。只能低头跟卤肉饭奋战！「那个时候听说是其中一个人已经跟她们争夺的对象秘密交往了，另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最後终於透过同学之间的口耳传言发现到这件事；那个女生很伤心，也很愤怒，所以她决定要有所行动。」
「所以她跟情敌约在钟楼上面谈判喽？」
小薇老师摇摇头，扬起食指。「你忘了颖嘉所写的小说内容吗？」
「学姊所写的小说……」我分心喝汤的结果就是自己被烫到！老师赶紧把她自己带来的红茶推向我，我想也不想就喝了一口。
「小心一点，汤很烫。」小薇老师用温柔的眼神盯着我，我禁不住脸红了。「小说里面写的是她约自己喜欢的人到钟楼上面去啊。」
「所以这是事实喽？」
「对，她约自己喜欢的对象到钟楼上面去，然後……悲剧发生了。」小薇老师说出「悲剧」二字时露出了胃痛般的表情。「那个情绪激动的女孩讲到激愤处，拿出预藏的瑞士刀，失手杀了原本自己所喜爱的人。」
「那……那怎麽办啊？」东西坏了可以修，人死了就什麽都完了。
「到目前为止只是一件因为冲动而导致的情杀事件对吧？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的女生於是放声大哭，紧接着，她割腕了，就倒在胸口被刺伤的女生身上。」
我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从小说里面读到这样的情节是一回事，但是从老师口中再次证实整件事情则是完全不同程度的震撼。
为什麽要这样啊……难道爱一个人爱不到，真的会让人疯狂到什麽事情都做得出来吗？
「所以有人说整件事情是殉情，那是结果论；但单就发生的原因，应该说情杀比较正确。不过反正两种都有人说，所以不管是情杀还是殉情，都被大家所接受。」
「老师……那个割腕的学姊……後来到底怎麽样了啊？」
老师抬起头盯着我，我则不知不觉得眼眶泛红，忍不住揩了一下眼睛；她微笑着轻拍我的手背，递了一张餐巾纸给我。「这种悲剧……真的很让人无奈；整件事情啊，就发生在午休时间。」
她吸了一口红茶，我突然想到我们就这样间接接吻了！
「然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中午，钟楼上面的钟不知道被谁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