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隔天在课堂上直接宣布了排球队要帮她过生日的事情，所以从原本的小团体聚会瞬间扩大到全班，而静芸提议由每个人分摊餐费的方式也变成老师出一半，剩下一半用班费的方式办理。
然後接着就是只有我才会面临的问题了——跟着老师回办公室的这段路上一整个尴尬到不行。
「什麽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两个礼拜前。」
「两个礼拜！为什麽不提早告诉我？」
「是静芸说先不要讲，她会处理啊……」
再度提到静芸，之前老师顶多只是无奈，但今天多了一分严肃。「好吧，这件事我会再特别跟她说。」
「老师生气了哦？」气氛明显不太一样，我讲话也变得有点怕怕。
「你们要帮我过生日我是很开心，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也觉得很窝心，可是……要提早跟我说，尤其是要约出去聚餐；万一我有私人行程，不得已拒绝你们的话，这样不是很扫兴吗？」
也是啦……「所以静芸没有先跟老师说？」
「昨天才说！你看剩几天？」老师一脸哭笑不得，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
「对不起……」我简直想把头埋进考卷里。
她呼了一口气，一手搭上我的肩膀。「好啦，问题也不完全在你身上；你们这些鬼灵精真的是……」最後终於恢复笑容，我才放下心中一颗大石。
警报一解除，我又开始百无禁忌。「老师有私人行程？」
「有啦……你想干嘛？」原本眼睛已经够小了，现在眯起眼弯腰拷问一整个诱人，眼睛也几乎快看不到；我只能摸头傻笑，可是我很想知道老师到底有什麽私人行程，好想知道！
「你以为只有你们要帮我庆生呀？」
「是啦，老师这麽受欢迎！」
她没回话，只是摆出一个很像模特儿的叉腰姿势，怎麽办我看了好想笑却又不能真的笑哈哈哈！
在走到办公室之前，她先关心我的感冒好了没，然後稍微聊了一下已经快要完成的教室布置；今天是制作的最後一天，明天开始就会有老师做审查。
「说到教室布置……幼璿，我听说了哟。」
才踏进办公室门口，我就接获到老师递来的电眼。
被她这样一盯我真的差点跳起来！
「上次去体育馆的时候，跟你抱在一起的啦啦队女生……听说你们最近经常见面？」
是在说江宁！
「就……朋友。」超简短交代。
「交朋友没什麽不好，只是要注意安全；那个女生自己骑车，你给她载来载去的，妥当吗？」
「她有驾照！」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哪里怪怪的，我只听过她说，没真的看过。
我知道老师在担心我；她张了张嘴，最後只说了一句：「除了注意交通安全之外，我更在意你的『人身安全』。」最後四个字刻意加重语气。
「江宁她不可怕啊！」
我们终於来到办公桌旁，她放下书本，听见我的回话後只是扬起唇角。「幼璿，道禾跟芢和虽然都是女校；但我很清楚……并不是只有男女合校的学生才有感情问题。」
我几乎无法呼吸。
「别忘了我也是这里毕业的，看得多，听得更多。」
终於听懂小薇老师要跟我……说什麽了。
我满脸通红，「我、我跟她只是朋友！真的啦！」
「不管怎麽样，都要小心。」就像告诫似的，她再度拍拍我的肩膀。
老师的发辫就在我眼前晃呀晃，我抱着考卷，脑袋一片空白——
＊＊＊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我就这样被老师当作同性恋了吗？
原本只是喜欢老师，完全没考虑过其他人的我，怎麽样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被传出去！而且……一下子就到老师那边。
她就算没用眼神苛责我，最後讲出来的那句话还是让我有点受伤——到底谁讲的？是仪桦吗？还是亭甄？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她们，但老师说教室布置，那也就是留下来的那一群人都有可能……
包括……子涵？不、不可能！
「喂，幼璿！」
吃饭时间，我回过头，拍我肩膀的是静芸。「你干嘛脸色这麽奇怪？被老师骂哦？」才吃十分钟，她的便当就已经空了。
「没有啦……你才要被老师骂咧。」
「我？」
「老师说生日吃饭的事情你太晚跟她讲了，她会再找机会跟你谈。」
哪知她眼睛瞪得超大，「我哪有晚！我上上个礼拜讲的！」
「上上个礼拜？」
她用力点点头，「就是去医院探望老师外婆的时候！我确定了才在群组里面发讯息！你想我有可能会在不确定老师会不会到场的情况下就约吗？」
老师刚刚跟我讲明明不是这样……「当下老师答应了吗？」
「她有点头啊，不过只是暂定，她说还要跟我再确认，然後就是昨天那样了。」静芸耸耸肩，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会不会是老师忘记了？」
「哪知！搞不好是老师把我们的约跟其他的约混在一起也说不定？」她收拾着便当盒站起来，我盯着她绑着中国结的两条发辫，试想她说的假设问题。
「班长，外找！」
握着筷子的静芸面向门外，我的视线追随着她，发现站在教室外面的，就是同样穿着老土外套的训导主任。静芸走向她时一脸不情愿，主任对着她说了几句话，然後很快把人给带走。
这种情况在最近好像发生特别多次？每次静芸看到主任都没有好脸色，我仔细推敲过她们两个的长相——如果真的是母女的话——还真的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除了偏深色的皮肤之外。
哎！算了，现在不是关心她们亲子关系的时候，我要认真想想该怎麽处理跟江宁之间的事……
＊
结果我还是就这麽「顺其自然」了。
顺其自然的意思就是——我没特别跟江宁说什麽。实际上也不是她的错，虽然一开始主动亲近的人是她，但是我们也没真的谈成恋爱，至少目前为止。
不过倒是听从老师的建议，尽量不要搭江宁的车进出校园了；女生之间的流言中伤很可怕，尤其她又这麽受欢迎。
然後，星期四，也就是老师的生日当天很快就到了！
前一个晚上我特别检查过要准备给老师的马卡龙吊饰，包装包得好好的，里面的东西也一个不少；我把它带着，省得晚上要吃饭时还要折回寝室拿。
至於静芸跟老师约这次聚会的事情，後来老师跟静芸道过歉了，也在群组上发布讯息，是她自己把这场聚餐跟另外的约混在一起，再加上之前一直担心着外婆的事情所以忘记了。
到底老师还跟谁有约？还是让人很在意……
不过重点是今天我要把亲手做的礼物送老师！随着放学的钟声越来越近，我的紧张程度也随之升高。
放学时我立刻冲到子涵旁边，她看见我跑过来，嘴唇的微笑也变得揶揄又暧昧。「东西拿了吗？」
我摸着书包，鼓胀的四方形告诉我东西还在！「哇！准备充分。小幼等不及了哟！」
「你不要笑我啦！」旁边还有很多同学在！我暗自「青」她一眼，她呵呵笑，提着书包起身。
「子涵！」我们才打算走出教室，另外一个人喊着她的名字立刻赶上我们。是学艺。「你们也要去聚餐对不对？」
「对啊。」
「那我搭你的车可以吗？」这句话完全对着子涵说；大概知道我也是要搭她的便车。
子涵回答前还偷看我一眼；我挑了挑眉，默默把决定权丢回给她。「好啊，我们家的车还有空位；一起走吧！」
於是，原本两名乘客的旅程瞬间变成三人行。
拜之前子涵被拉去教室布置之赐，我跟学艺也从陌生变得稍微熟了一点，不过比较起无话不谈的子涵还是差很大。
尤其她摆明就是要把我跟子涵隔开——虽然她会轮流跟我们说话、提话题；学艺其实人不坏，跟子涵一样心灵手巧，可是就给我一种莫名尖锐的感觉。
「……幼璿今天要去聚餐，那你的啦啦队朋友怎麽办啊？」
话题怎麽突然拉到江宁身上！
我只是耸肩，「不怎麽办啊……我就说今天不能约。」
「我以为幼璿会选择跟朋友约呢！」
谁说的啊！虽然江宁跟我很好，可是老师也很重要啊！不然我干嘛自己做礼物……哼！後面这个不能跟你说！
这句话让我有点火，搞到子涵必须开口打圆场。江宁的事情我一直没跟子涵讲，其实有点怕被子涵觉得我把她当外人……但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子涵真的很够朋友……
我们一路聊到行政大楼前面，许多同样也要去聚餐的同学很快跑去等公车；静芸身後也跟了一票人，在看到我跟子涵站在一起之後没说什麽。我看到上学期我曾坐过的那台豪华轿车开进学校把她们接走，五个女生挤一台车，还包括「大欉」到不行的尤雅婷跟佳麒，能塞得进去真的很不简单。
聊天的途中子涵接到电话，但没过几秒钟，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她立刻垮下脸来。「没有！爸，那个……你听我说……不可以！有同学要跟我一起去！你不可以……」
然後电话就挂断了！
一向冷静的子涵摀着嘴巴，眼角噙着泪水。「怎麽啦？」我绕过学艺去拉她的手。
「我爸说我不准去……他说我最近缺课缺太凶……」
是补习班的课吧？之前子涵为了做教室布置，前两个礼拜几乎每天都留在学校多一小时。
「那怎麽办啊？」学艺也一脸讶异。
「我不知道……原本都说好的……对不起！」
子涵甩着眼泪跟我们道歉，搞到我也很想哭；学艺眼看搭便车无望，很快再去找到另外一票要结伴搭计程车的同学，又是四个女生一台车下山了。
我留下来安慰子涵，她看起来心情很低落，我怀疑她爸在电话里是不是还讲了什麽令人难过的话。「你回去会不会被罚啊……」
「我爸一直都顺着我的……只要我答应他成绩不要太差……我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来这一通电话。」她抹着眼泪，「小幼……你要不要先去等车……约六点聚餐，现在都已经要五点了……」
「我陪你到车子来为止！」
「可是……」
「晚一点到没关系，只要来得及送礼物就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热血个什麽劲，就是很想陪子涵直到她家的车到来；或许是因为看到她掉泪？不能一起去，她一定很难过……
「小幼……」子涵对此没再说什麽，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终於，她家的车来了。原本这台车是要连我也一起接走的，但是现在只有子涵能上车……我默默地按紧书包里的生日礼物，觉得脑筋一片混乱。
少了子涵，我该怎麽过去？自己去吗？自己一个人搭小黄太贵，我看只能自己去搭公车，但是现在挤公车的人一定还很多……
上车前，子涵对着我大喊。「小幼！赶快过去吧！加油！」
我只能麻木点头，眼睁睁看着子涵的车驶出圆环，消失在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