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总是来的出乎意料,令人措手不及,一直到很後来,我才渐渐释怀,我告诉自己,缘分不管好坏,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判定,我不渴求良缘也不排斥孽缘,因为我知道,遇上了一定有他的道理存在,缘分就是为了让我重新认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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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让我很不自在,非常,不自在。
「你怎麽会在这里?」他问,我没有回答。
「你们认识吗?」妇人眉开眼笑的看着,没有察觉到气氛冷的吓人。
「嗯,在店里认识的客人。」他没有多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回应,转身走向鞋柜边换上拖鞋。
「那安捏真好,我今天差点出车祸,系这位小姑娘帮我,还替我给车子推回来。」老妇人开心的说,感激的眼神注视着我。
他听完老妇人的话,转头看了看我。
「谢谢你。」他轻轻的吐出这句话,一种异常温柔的眼神穿透我的灵魂,我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
「不,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我低头看着碗里的鱼,紧张的说。
「妈,我们进去吃饭吧。」他没有回应我的话,转过头去,半推半请的要老妇人进厨房吃饭。
我看着他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心里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有些失落闪过。
「小姑娘,紧来呷饭阿,不然饭菜会冷去。」老妇人殷勤的说着,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
我走向前坐了下来,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现在的我如坐针毡,屁股上的肌肉丝毫不敢放松。
他和我的中间隔着老妇人,自顾自的拿起碗筷,俐落的夹了好几块肉,放在老妇人的碗里。
「我给你说,今天阿,在超商边仔彼条巷子口,有一台货车......」老妇人一边亲切的替我夹肉,一边跟他说着今天的事情。
他沉默的吃着菜肴,不发一语的听着老妇人的话,偶尔抬起头看了我几眼。可能是基於紧张,我有些脸红,不断冒着冷汗。
感觉这顿饭吃了有半世纪那麽久,等到桌上的碗盘都见底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被挂上月亮和夜幕了。
他起身收拾碗盘,妇人拉着我的手到客厅的沙发上,吃着刚从冰箱端出来的西瓜,她热情的跟我聊着他们以前的事情,我看着墙上挂着他的厨师证照,上面的照片有些泛黄,他的脸蛋似乎从以前就是个傲人的存在。
一段时间过去了,厨房里没有了声响,只见他的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像是没有看见我们一样,往门外走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应该是抽烟去了,这囝仔厚,可能是看你在这,今天的话特别少,想想我这个老人家,平常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睡了,你们肖年人有话你们聊去吧,我要去洗假牙了。」老妇人笑着,要我跟着他出去。
我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东张西望。
我在附近晃了几圈,在妇人家的後面发现一条河,河堤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附近的地上有几根抽完的烟蒂。
男子盯着天空的云,对着月亮吞云吐雾,唇上贴着一支菸,他的侧脸很好看,我第一次看到抽烟也能如此完美的男人,他似乎没有感受到我的接近,我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我说着,除了附近草丛传来蝉鸣,河堤上没有其他声响。
他看了我一眼,从容的把烟头上的亮光捻熄。看着河面上的月亮吐了很长一口气。
「能教我抽烟吗?」我说。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抽烟不好,那你干嘛抽烟?」我盯着他看,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我。
「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淡淡的说着,看着河边波光粼粼。
「没必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他说着,语气跟我第一次听到的声音一样,温柔而且悦耳。
「谢谢你没有在你妈面前提到这件事情。」水面上的月亮晃了一下,一波波的涟漪往岸边漂。
「她很喜欢你,我不想破坏她对你的好感和印象。」他盯着我,我抬头跟他对上了眼,双颊不争气的红润起来,而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状,转回去看着他的河面。
「你妈看起来似乎年纪有些大了,你们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吗?」我提问。
「我不是她亲生的小孩。」他面无表情的说着。
「抱歉。」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向他道歉,他没有怪我也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两岁的时候被我养父收养,他在我小学的时候娶了一个带着小孩的的寡妇。」他冷静的说。
「那个女人经常趁着我养父上工地的时候,用烟蒂烫我的大腿,拿着铁丝条打我,等我那个没用的父亲回家,骗我说我欺负她的小孩,然後免不了得再受一顿毒打。」他的语气平静的彷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後来呢?」我有些怜悯的看着他。
「後来我在刚上国中的时候,翘了家在外面流浪,差点因为心脏病死在路边,被现在你知道的老太太发现,你不会理解,一个人愿意付出自己的家当,想尽办法去救活一个陌生的孩子,那样的爱到底多伟大。」他看着我,我的眼眶泛着泪,打从心底可怜眼前的男人。
「你这样一路过来,很辛苦吧。」我有些感叹的说。
「对我来说,现在的我有家人,生活不必担心,我已经很满足了。」他长呼了一口气,望着天空。
我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深呼吸,鼓起勇气问了他一直压在我心上的问题。
「我能问你,有关妍涵的事情吗?」我说,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一辆脚踏车从河堤上骑过,一阵凉风吹过,我从脚底到头顶打了一阵哆嗦。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盯着河面。
「你知道妍涵跳楼吗?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单纯、活泼的女孩,现在她因为你的关系,出事情了,为什麽你不去看看她?」我将声音稍微放大,蝉鸣刹那间停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麽我跟她分手吗?」他道,和对面河岸上的猫咪对视着。
「因为你喜欢上了别人。」我有些迟疑的説。
「没错,因为我爱上了别人,和别人在一起,也因为她跟别人在一起。」他的语气透出一点失望的语气。
我愣住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道听涂说,几分真假。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妍涵,竟然并非绝对的无辜吗?
「她喜欢上一个开补习班的男人,在我的背後跟他在一起了,我一直当作视若无睹,直到遇见现在的女友。」他缓缓说出了真相。
「可是你也选择出轨了不是吗?」我看向他,他盯着我。
「你知道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多难受吗?我多麽的努力维持,却被人残忍的扼杀了,是她让我知道自己可以不用这麽难过,对我们这种漂泊冷暖之间的人,感情是我们最大的包袱,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愠色,可是我看的很清楚,他的拳头握紧紧地,看得出来他似乎在压抑着什麽。
「可是她轻生前找的人是你。」我看着他。
「那个男人是个有家室的人,是她自己沉浸在感情的屏障没有看清,你觉得她如果知道自己多麽愚蠢,会把这麽丢脸的事情找你们说吗?」他说,我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她跟你说了什麽吗?」我问。
「她希望我答应她复合,但换成你,你愿意吗?你愿意丢下一个更珍惜你,更努力爱你的人,选择与旧爱复合吗?」他的话让我彻底慌了底,我一时间语塞反应不过来。
其实大多数的人,没有绝对的坚强,会觉得一个人坚强的,不过是和其他人比较的结果。也许我们都在害怕自己失去,害怕自己和这个世界脱轨,想的更多,更煎熬难受。
说不了她错了,但是也不应该是他的错,毕竟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他本来就有资格选择更好的归属。但是他却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舆论,甚至像今天发生的事。
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原来一切都不是自己知道的那样单纯,心里对他的亏欠感宛如深渊,大口吞噬着我的内心,异常难受。
他站起身,伸手将我拉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走吧,时间不早了,跟我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他看着我。
我回避着他的眼神,走在他的面前,往老妇人的家前进。
可能是刚刚吹了点风,进门前我打了一个喷嚏,他跟着我走进房子里,老妇人似乎睡了,他走进房间里,不久後拿着一件白色的厚帽T。
「你的衣服上沾到酱油了,去浴室把这件衣服换上,等等坐我的车子会冷。」他递给我衣服,温柔的说着。
我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接过,红着脸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浴室跑去,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我就像一个被套住的小女孩,我情不自禁的抓着胸前的衣服,放在鼻子边嗅了嗅,一股诱人的成熟男子气味,在我的身体里流窜着。
他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有着暖男的气质,又有一副完美的脸孔,想到这里,我的脸不禁燥热起来。
换好衣服的我走到客厅等他拿钥匙,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颇为满意的眯起眼。
「有些大件不过很适合你,挺好看的。」他笑着说,我的脸再次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