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民宿走出来一小段路，再往上走一段楼梯就能走到有各种摊位的大街上，因为是周末假日，又是最近火红的景点，大街上几乎被人流给挤满了，人们鱼贯地前进，店面分在两侧，因此每个店面又有进进出出的人潮，他们时不时会被人流给截断。
吴安雅没有心要逛街，李彦霖没甚麽兴趣逛街，因此两人默契的慢慢走在陈如曦和叶景淳後面。
「觉得无聊吗？」他侧头问了一句。
「有点，」又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人有点多。」
「你不喜欢逛街？」
她抬头问了一句：「唔......你喜欢？」
李彦霖露出一个笑：「我以为女孩都喜欢上街逛逛。」
她想了想，淡淡地说：「如曦喜欢，我有时会陪她或其他室友上街。我自己的话......还好，漫无目的有点无趣，我喜欢明确的购物。」
「呵呵，我也觉得有目的的购物比较省时。」
「嗯。」她想了想，又说：「你要是有想要人陪买东西，也可以找我。」
「这对话是不是反了？」他开玩笑地回。
「唔，不瞒你说，我是很受女孩逛街购物的欢迎的。有耐心、可以当司机、又可以讨论，又不会把不同样式的衣服看成同一款，有些朋友都说宁可带我也不想带男朋友啊。」
他摀着心肝，「有种爆击感。」
她翻了翻白眼，「你就装吧。」
陈如曦此时对她招了招手，吴安雅应声过去，两个人在一个摊子前讨论了一阵，最後陈如曦挑了一副耳坠，几个人又顺着人流往前走。
其实吴安雅看似好了些，但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走得很慢，却不像是在享受街上的氛围，不主动跟她说话，她不会挑起话题。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没睡好，她的脸色有异发苍白的趋势。
也许跟人多了空气不好也有关，李彦霖有些想拉她偷溜。
在他蠢蠢欲动的时候，一股侧面的人流冲开了他们跟另一对情侣，他看着吴安雅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她的脸上不经意显出慌张的神色，李彦霖皱了皱眉，拉住她的手退到路边，「别走丢了。」
「如曦他们在前面。」她的语气显得慌张。
他随口的回答：「嗯，他们等一下发现就会回头的。」又看着对方，问出今天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今天怪怪的。」
吴安雅回望着他，表情有些窘迫地，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出口，李彦霖发现她的视线被甚麽吸引走了，逐渐睁大双眼，视线显得讶异而专注。
他顺着对方的眼神望去，不确定她是在看甚麽人，可吴安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甚至向前走了两步，又因为查觉到而自主停顿，表情复杂。
她又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终於找到对方在看的人，那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妈妈拉了一下爸爸，他转头也看见了她。最终，那一家人走了过来。
「嘿。你也来，这麽巧？」男人看着颇有些尴尬地开口。
「……」吴安雅没回话，一脸防备，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男人看。
「爸爸，她谁？」看着像四五岁的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打破沉寂，拉着他爸爸问道。
「妹妹来，叫姊姊。」她妈妈说。
她脸上的防备与冰冷更加明显，甚至退了一步，快速而坚决地说：「不敢当。」
女孩不解的仰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冷意从何而来。
男人蹲下来与女孩平视，温柔地说：「小芯不是想吃糖葫芦，爸爸让妈妈带你去买好吗？爸爸跟姊姊说会儿话。」
「好。」
看着这一幕，他清楚地听见吴安雅冷笑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他有些明白那男人的身份了。
果不其然，当那妈妈带小孩去旁边玩，站了起身回头再看吴安雅，脸上堆砌了更多的尴尬，为难地开口：「我知道你跟你妈都不谅解，可事情.......也过那麽久了。安雅，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原谅我，可不管怎麽说，我也是你爸。」
吴安雅又不答话。
对方看她不接话，显得意兴阑珊，随口问了一句，「你妈现在好吗？」
她听了先是凄然一笑，唇角又逐渐下弯，李彦霖没想过这样压抑又难受的表情会出现在她脸上，伤心二字也不能诉尽。
她抿着唇，又深呼吸着，像是要平复自己心情一样握着拳，望着他的眼神晶亮闪着泪光，最终却是声调淡然，缓慢地对那人说，「她死了，在你们离婚後没几天。她的遗书说，不要告诉你，因为你要娶那个人。」
音量不大，但讯息明确，听见这话的人脸上表情冻结，然後又灰败下来，蠕动嘴唇似乎想说甚麽，她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只是看着那个人在他说话之前，平淡地说：「不用再见了，祝你幸福。」
吴安雅说完转身离开，那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出声阻拦，李彦霖抬腿跟了上去，他知道她并没有看起来那麽平静，她甚至连台阶都走不好，虚浮着脚步差点踉跄跌倒，他及时的拉了她一把。
对方回望了一眼，那一眼有被窥看到过去的一丝狼狈，他忍着拥抱她的冲动，「走吧。」反手握紧她的手不让她抽掉，拉着她走下楼梯。
她没有哭，可下了台阶後，呢喃般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她说：「你带我回去好吗？我走不回去了。」
李彦霖无声地点了点头，他在想，也许要大哭一场才能散尽她的悲伤。
这时候他才逐渐明白吴安雅对於感情的那些不自信以及不愿麻烦依赖人的那股独立是来自於哪里，可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愿意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已。
他心里有些难受，他不知道之後如果对方发现他说谎，又会是如何难过，压抑着叹出的气，他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傻女孩哪。」
但吴安雅没有回覆他，回去的路上，唯有交握的手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