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从婚纱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1点多了，虽然在店里吃了一些点心和水果，但那些却并不饱肚子。
「你喜欢什麽口味？」
顾容与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现在是饭点，去吃饭应该顺理成章吧。
秦蹇想了想，也不客气，直接做了决定：「第五个街口右转，有个粤菜馆，你喜欢清淡一点的，去那吧，我正好也想喝点粥。」
顾容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的所有喜好你都知道？」
秦蹇正在摆弄手机，闻言「嗯」了一声。
沈默许久，她又重新开口：「你不怪我侵犯你隐私？」
两人才刚刚确定要结婚，女方却对男方的爱好如数家珍，结合秦蹇的背景，不难推测这是她找人查的。
顾容与没有思考多久，便道：「如果我说怪你，你能把所有在未经过我允许前而私查的信息从你脑海中全部抹去麽？」
「......不能。」
「嗯，所以我不怪你，只是有点介意。」顾容与淡淡地说。
秦蹇咬唇，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要她道歉的话，着实有些困难，而且道歉也解决不了她确实侵犯他隐私的事实。
顾容与打了一个转向灯，往右边提前变道。
「如果你明天之前把你自己所有的资料、喜好给我一份，那就扯平。」
「......好。」
跟在这辆林肯後面的黑色轿车里的几个人听见了这对话，都有些吃惊。
秦蹇出婚纱店之後，一上车就已经重新打开了手机的窃听许可，导致现在林肯车里的对话都被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妥协了？」１
「嗯。」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这姑爷，神啊。」
後座的人忍不住伸起了大拇指，这姑爷，几个小时之内发现跟踪、窃听，现在又利诱老大，让她答应她从来不会答应的事，「啧啧啧，厉害，还扯平，老大什麽时候考虑过公平这件事。」
正开车的人通过後视镜白了他一眼，「小西，闭嘴，让老大听到你在背後这麽多话，你就知错。」
小西幡然醒悟，立刻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刚「闭嘴」没几分钟，车上的人就迎来了一个急刹。
多年的经验让後座没有看见情况的小西瞬间坐正，手习惯性搭在腰间的枪上，「怎麽了？」
坐在副驾驶的是个女孩子，叫戴黛，她朝小西解释道：「前面好像有人被车撞了，顾先生的车停了下来。」
戴黛话音刚落，车内传来了顾容与的声音。
「让他们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肇事司机开的是一辆送货的面包车，车牌号码XXXXXX。」
小西自然听到了这一段，这个人分明就是把话说给他们听的，他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他这是命令我们吗？」
「闭嘴，打电话。」这次说话的是徐展，这是他在短短几分钟内第二次让小西闭嘴了。
徐展，小西，戴黛三个人在秦蹇二十岁生日那年起便开始跟着她，如今已经六年了。
小西还在不解中，戴黛却已经率先反应过来打了报警电话。
同时，只见前边林肯车上出来两人，朝伤者跑去。
「都散开一点，我是医生。」
顾容与的声音虽冷静，却很有威慑力。
很快，人群便往後挪了几步，腾出了空间。
伤者是一名35岁左右的男性，此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顾容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只手放在他脖子大动脉处测量心跳，另一只手在查看他的伤势。随後又俯身靠近伤者听呼吸声，眉头越皱越紧。
秦蹇待在一旁，也看了几眼，经验告诉她，这个男子所受都是皮外伤，伤势没有那麽严重，那是什麽导致他不省人事？难道是——？
果然，只见顾容与慢慢擡起伤者的头部，在底下发现了一块石头，暗叹一口气，把石头移开，把男子的头重新放平。
「秦蹇，会做CPR麽？」
心肺覆苏术，她当然是会的，这是秦家每个人的必学课程之一。
「会。」
秦蹇被顾容与的严肃给震了一下，没想到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来。」
他腾出了一个位置给她，秦蹇便迅速走过去给伤者做CPR。
一直以来，秦蹇手上沾满了鲜血，还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救一个陌生人。
顾容与则在一旁用仅有的工具为伤者做更仔细的检查。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的灯光，一手撑开伤者眼睛，看眼球对光的敏感程度。
随後，用力捏住了伤者指尖，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快八分钟了，救护车还没有来，而伤者的心跳和呼吸依旧没有覆苏过来。
顾容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换我来，你帮我去量他心跳。」
「嗯。」
两人交换手中的工作。
又过了五分钟分钟，还是没有反应。
顾容与又加快了速度和力度，而男子的双目依然紧闭，秦蹇也没有感受到手掌心下有任何跳动。
大约三分钟之後，救护人员终於抵达。
顾容与看见救护人员後直接说：「我是脑外科医生，伤者停止呼吸心跳超过五分钟，初步检测是脑干受损。」
他跟救护人员交代完後，经过秦蹇的时候塞给她一把车钥匙，小声跟她说：「先回去，我跟他们去医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跟救护人员一起上了车。
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们用了肾上腺素和除颤器之後，还是没有生命体征。顾容与见此，眉头越皱越紧，问：「这救护车送去的医院是哪家？」
「XX医院。」
顾容与皱眉，这家医院的医资力量他有耳闻，做这样的脑外科手术可能有点悬。
他又想了下自己已知的几家脑外科比较着名的医院，都不在这附近，可这人已经不能拖了，他只好求近，「通知医院准备好手术室和CT，告诉医院，主刀医生是顾容与。」
这话一出，有一瞬间的安静。
这个陌生的热心的脑外科医生竟然是从国外回来的，参与过各种疑难手术的，履历闪闪发光的，国内神经外科里最顶尖最年轻的专家，顾容与。
··········
戴黛在人群散後走到秦蹇身边，道：「被撞的那个是『前景』的首席金融分析师刘清。」
秦蹇知道「前景」，那是宁家旗下的金融证券交易所，她对这个刘清也早有耳闻。
「查。」
秦蹇只交代了这一个字，便开着顾容与的车驶向原本定好的粤菜馆。
··········
顾容与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在家属等候区的秦蹇。
她原来没有回家。
顾容与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但是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秦蹇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有餐馆LOGO的保温袋。
他挺想现在就过去找她的，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容与走向一直在等结果的家人，「刘清家属？」
救护人员在刘清身上找到了身份证明，联系了他家属。
一个和刘清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搀扶着一名老人走上前，「是，我是他妻子，这是他母亲。」
顾容与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回覆了生命体征，手术本身很成功，过程中没有并发症。」
对面两人正要开心的时候，顾容与接着说：「但是依旧在重度昏迷，什麽时候醒还是未知数。」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他只负责救人，安抚病人家属的情绪并不是他的工作。
「等等！」
顾容与闻声停下，只见那个中年女人冲上来质问：「我听说你并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有什麽资格动手术，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技术不过关所以才让我老公重度昏迷的？我要告你，告这家医院。」
女人大吼大叫，周围人越来越多，一些医务人员对此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又是一场大麻烦了。
只见顾容与转过身，周身气场越来越冷，「第一，这家医院没有和我一样有专业能力的神经外科医生；第二，是我在第一现场对你丈夫进行施救，比其他人要了解情况；第三，我的名字是顾容与，你可以去查一下。综上所述，你要告我？欢迎。」
「顾容与？！那个着名的脑外科专家？！」
「天啊，见到偶像真容了！」
话音一落，引得周围几个护士议论纷纷，旁边的看客也从这议论里捕捉到了足够的信息量——那男人足够幸运，遇上了顾容与，不然恐怕命都不保。
中年女人也很震惊，还没有从顾容与一连串的话语中反应过来，但总是知道自己刚刚无理取闹了。久久不知如何接话。
而顾容与说完便走向秦蹇，把这一地的议论甩在身後。
一场医闹，总归化为无形。
秦蹇站起身，朝他笑：「顾医生真傲慢。」
顾容与瞥了她一眼，「我这是实话。」
说罢，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吃饭了吗？」
「吃了，喏，这是给你带的。」
然後接过她手中的饭盒，道：「那家粤菜馆的？」
「嗯，保温着呢。」
顾容与点点头，心里淌过一丝暖流，连着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你再等我几分钟，我去换衣服。」
看着他身上的手术服，秦蹇道：「去吧，我等你。」
秦蹇一向不喜欢等人，没有料到，如今竟然会主动说出「我等你」这句话。
没过多久，顾容与便换好了衣服，和她一起去了这家医院的公共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坐在秦蹇对面，慢慢打开了保温袋，拿出里面的餐盒，一荤一素一汤，都是单人份的那种，搭配得很好，还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谢谢。」
秦蹇听见他突然的道谢，嘴角一扬，「应该的。」
过了几秒，又道：「夫妻之间相互关心不是很合理吗？不必说谢。」
顾容与正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就恢覆正常，把夹的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看来要快点习惯他未来妻子的说话方式和突如其来的......调戏。
秦蹇见顾容与没什麽反应，不免有点挫败感。
她承认她有点变态，就喜欢打趣他调戏他，看他有点害羞的样子。
而秦小姐自己早就选择性忘记了在试衣间里被撩得小鹿乱撞的事。
「好吃吗？」
「嗯，可以。」
秦蹇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和推测，他这个「可以」应该不是客套礼貌，确实是可以归到「好吃」的那一类了。
悬着的心终於可以放下。自己还从未做过这麽没有把握的事。看来那个未来的小叔子没有诓她。
「顾西洲告诉你的？」
「嗯。」
她就知道他会猜到。
秦蹇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他喜欢什麽具体的菜品，因此，都不需要顾容与细想，就知道是自己弟弟的杰作了。
这番对话之後，顾容与和秦蹇之间就再无交流，奇怪的是，气氛也不尴尬。
一个人认真吃饭；一个人在看手机，偶尔擡头看看他，莫名的和谐。
饭後，两人一起走到医院的停车场，路上遇见了今天给容与当副手的外科医生邓晖。
邓晖热情地走上来跟顾容与打招呼，「顾医生，还没走啊？」
正往自己车位走的两个人闻声停下，顾容与对邓晖点点头，不冷不热地说：「正要走。」
邓晖朝他笑笑，视线移到静静站在顾容与旁边的美女，疑惑地道：「这是？」
「我夫人。」
顾容与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十分肯定。
他没有介绍秦蹇的名字，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不是没有必要介绍她，是没有必要让面前这个人知道而已。
「原来是顾太太，失敬失敬。」
秦蹇听到邓晖的客套话才回过神来，朝对方笑着点点头，一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的模样。
「邓医生有事？」顾容与问。
「哦，倒没什麽大事，就是想问下顾医生的联系方式，万一病人醒了，也好通知您不是？」
「我的工作电话不是在手术前给医院了麽，我记得邓医生当时在场。」
顾容与已经知道了邓晖的目的。
邓晖面色有点难堪，他没有想到顾容与这麽直接，他总不能说，他想要他私人电话方便巴结吧。毕竟是国内顶尖的医生，跟他保持良好关系总没有坏处，他随便一句推荐，抵得上自己几年的努力。
「呃.....」
正在邓晖有点扛不住的时候，旁边一直不作声的秦蹇出声了，邓晖只觉得那声音宛如天籁。
她说：「邓医生也是为了联系方便，你就把私人电话给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