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歪着头，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什麽。
但那人的模样明显不想被打扰，所以他也决定不再开口。
他们踩着月光，身影融入夜色之中。横滨车站四周人声鼎沸，对於喧嚣的周五夜晚来说，他们之间的沉默已经太过长久。
少年走神地望着天空，想起曾经、有一天，似乎就是在这样的月色下那人突然出现在身後，而那是他们第一次没有正面冲突，然後……
「呐，芥川，我们是怎麽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什麽样子？」那人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反问。
「呃……就是……」不再每次碰面就杀个你死我活？
少年尴尬地扯动嘴角，迅速换了个话题，「就是……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麽会答应这麽乱七八糟的提议？」
那人脚下顿了顿，开口：「从来没人说过讨厌你。」
「你明明每次见面都说要粉碎我啊。」少年失笑道。
「我现在还是想要粉碎你。」
「欸？！」少年的笑僵住了，他缓缓举起手中不属於自己的温度，「那……这个、要这样一直握着吗？」
闻言，那人终於侧头看了他一眼。
或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被吓到的少年赶紧摇头，「我是想说……」
「我相信太宰先生的判断，而且……」
那人开口打断他，声音缓慢而低沉。
「我也没有讨厌你，人虎。」
□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混蛋太宰！」
「你在说什麽呢？中也。」
走在逐渐染上橙红的横滨街道，中原中也气愤地拍掉那只勾着自己肩膀的手。
「还不放开、小心我真的宰了你！」他侧眼朝人一瞪，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那人耸耸肩，「如果你是说那个情侣限定的规定，那是当然的啊，不然怎麽会找中也一起呢？」
「你这王八蛋分明从一开始就是来找碴的吧？！」
「谁叫爱丽丝大小姐突然吵着要吃这家店的东西，我也没办法。」
「你不会随便找个女人去吗？前天酒吧里不就有个金发女人黏在你身上！」
「喔？前天？」
突地，那人大步一跨，上前拦截了去路。
「干、什、麽？」中原中也恼怒地停下，面对那张饶富兴致，并且探到自己眼前的脸冷冷开口：「滚开。」
「中也，你偷窥？」
说着，那人不疾不徐轻轻朝他吹了口气。
太过突然的亲昵让中原中也一下子无法反应，他楞楞眨了两下眼，惊愕地张开嘴，半晌，才终於吐出了一个单音。
「…………啊？」
「这种兴趣可真恶质。」那人笑眯了眼，「怎麽？跟踪我又偷窥我，难道中也你暗恋我？」
「你、说、什、麽？！」中原中也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气呼呼地叫：「我根本没进去！在门外就已经看到你和女人打得火热，谁想进去啊！」
「所以你是吃醋？」
「去死！」
退步闪过对方挥来的拳脚，那人嘴角扬起一抹转眼即逝的弧度。
「果然今天能跟中也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什麽？」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停下动作，对那人的言词充满防备及疑惑，而那人伺机抽身往他肩上拍了拍。
「因为……」那人开口，表情充满揶揄及讪笑，「如果是找其他人，就绝对看不到这麽有趣的画面了。」
「你这家伙果然是来找碴的！」
「我从头到尾都没否认啊。」那人边笑边说，细长的手指轻柔攀上对方垂落肩头的橙发，卷了卷，又松开。「只不过……中也，你知道其实黄昏才是最适合自杀的时刻吗？」
「关我什麽事、快去死！」
「金色的晨光虽然美，却太刺眼。」将缠绕在指尖的发拉至唇边，那人闭起眼，微微一笑。
「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色调。」
□
「这样，听清楚了吗？人虎。」
银白色的淡淡月光在夜中清楚照映着那人深不见底的灰黑双眸，少年在那样的注视下渐渐扬起嘴角，点了个头。
「呐，芥川，你觉得太宰先生说我们缺少的东西是什麽？」少年愉悦地拉着那人重新起步。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但少年可以感觉到有那麽一瞬间那人似乎想些说什麽，就像他刚刚在那双眼中看到的欲言又止一样。
「难道是经验之类的吗？」少年又问。
「……可能吧。」那人开口，声音没有太多高低起伏，「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在黑社会里几乎是传奇。」
少年应声，然後笑着指向对方手里的塑胶袋，「不过刚刚太宰先生突然说要煮火锅的时候，我还真怕中原先生把他打死。」
「他们……」那人声音骤然停止，停了会才又传来，「太宰先生他们的事不用你担心，你只要想办法把自己顾好就好了，人虎。」
「我、我知道啦！」少年嚷道，眼神不满地朝人一睨。
「……你想说什麽？」
「没有。」少年哼了声，负气转开头，「以後再说，反正……」
「把话说完，人虎。」
少年被那张突然凑到面前横眉竖眼的脸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慢慢开口道：
「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