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哭的人,所以这几年大小事她总是强忍着别哭出来,无论是梁旺财被关的那天、吴美丽带着她跑路的那天、吴美丽拿着伪造的亲子监定谎称她是孟儒的那天、梁旺财把她抵给讨债集团那天、吴伯母当着自己的面说梁旺财和吴美丽都是垃圾的那天、金美芙嘲笑她父亲是吸毒犯那天、收到许铭噩耗的那天……,那些不痛快的天不痛快的日子她梁晶晶都有本事挨过了,怎麽好端端的她突然就挨不过去?
「我很抱歉,这麽失、失态,很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梁晶晶揉着眼睛抽抽咽咽的说。
「想念朋友有甚麽好抱歉?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想起这些难过的事情。」孟权雅安慰道。
晶晶大概知道自己为甚麽会被孟权雅的三言两语就给弄哭,毕竟她实在太了解自己,如果一个人要骂她、要讨厌她,她是习惯的了,她倒觉得这是日常的一部分,要嘛诚心道歉要嘛彻底开撕,毕竟关关难过关关过,可如果一个人对她好,她反而会开始不知所措起来,甚至觉得对方不必对自己太好,因为在她脑袋的机制当中,本就严重缺乏『应对他人善意』这档事,就像孟权雅对她再不满她都敢厚脸皮的主动打扰他是一样的意思,敌人对她越坏,她办起事来越带劲,敌人一旦对她好,她立马没辄。
「我、我是不是影响你开车、车子怎麽不动了。」梁晶晶边哭边问,她猜八成是孟权雅嫌自己哭声烦人,乾脆把车子停了等自己哭饱再说,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开车的时候有太多杂音干扰,不过晶晶觉得孟权雅这人还挺大小眼,傅小蝶哭他立刻跳出来解围,她哭他就觉得烦了是吧?
「不,车子……,是车子自动熄火了。」
他话一出口,晶晶的哭声立刻就打住了,连换气的声音都听不见一丝,这孟权雅这话看起来好像是说给晶晶听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转动几次钥匙,又踩了几下油门,接着下车掀开引擎盖,面有难色地东看西瞧,手机的照明灯清晰的打亮孟权雅的表情,似乎十分烦恼的样子。
梁晶晶原本是不想下车的,她这回憋尿实在憋得有点久,深怕自己再乱动就憋不住,可当她看了看只剩下自己的车内,又想起这一段山路有不少公墓,再回忆起自己做过的坏事……,最後她觉得还是下车跟孟权雅作伴好,孟权雅就算是个大恶煞至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还好吗?」她问这话的时候低头瞟了一眼自己根本看不懂的车内构造,表现出一副担忧的神情。
「大概是引擎过热。」孟权雅推敲道,他方才已经检查过水箱了,幸好还有一半的水,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接着转头无言以对的盯着梁晶晶数十秒之久。
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女人已经够危险了,何况身旁还有一个男人,孟权雅要是忽然兽性大发想对梁晶晶这样那样或是分屍灭口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梁晶晶的心脏疯狂的叫板,紧绷的肌肉已经逼得她的膀胱快要炸开来,她下意识护住胸口往後退一步道,「你想干嘛?」
「我想……」回过神的孟权雅晃了晃脑袋疲累的开口,「我想问你的手机有没有讯号,我的手机没有,所以没办法联系道路救援。」
听完孟权雅的话,晶晶这才松了口气,但当她看到自己的手机也没有讯号时,她又不禁再次紧张起来,她抓着权雅的胳膊着急道,「怎麽办,我也没有……」
「欸我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孟权雅见梁晶晶一手抓着自己,一手摀着小腹,微微弯腰夹紧大腿的模样,不放心地插嘴询问,每个月傅小蝶姨妈来的时候也会这个样子,他也不至於少见多怪。
「不、不是啦,我想小便。」梁晶晶难为情地开口。
「哦,那你快去吧。」孟权雅一听是小事,很快的又将注意力拉回车子本身,「我先来想想该怎麽办。」他说。
晶晶紧抓孟权雅的胳膊始终没有放开,这回又轻轻地扯了几下,带着我见犹怜的可怜语气道,「那个……,我说……,权雅、权雅哥……」
「甚麽事?」孟权雅又问,他这家伙虽然不是甚麽好人,但对女性还算是挺尊重的。
晶晶紧咬嘴唇,犹豫了小半个片刻,最後终於勉强朝身边的男人开口央求,「你陪我去尿尿好不好?」
这话孟权雅听了差点没有被倒抽进去的空气呛伤,他用力咳了几下之後又覆诵一遍晶晶问过的问题,「我陪你去尿尿好不好?」
下一秒,孟权雅指着旁边的草丛回答道,「不好!当然是不好!你给我自己滚去旁边尿!」
孟权雅这辈子见过因为卷入桃色纠纷而毁掉事业的男人多的都可以席开五十桌了,自己可没有笨到留一个陷阱等梁晶晶事後反咬自己一口,他可不打算加入那些人的行列。
这话梁晶晶听了也不乐意了,她立刻反驳道,「可是我不敢自己去草丛旁边,因为我会怕,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尿在裤子上,燻得你整台车子都是尿骚味!」
见孟权雅不发话,梁晶晶打铁趁热继续威胁对方,「我真的要尿下去了!我告诉你我真的要尿下去了!」晶晶这话不是乱说的,她是真的快要尿下去了。
孟权雅见梁晶晶这德行也慌了,他处理过的问题很多,见过的场面更是不少,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辛苦的老爸爸,还要替自己年岁不小的智障女儿找厕所方便,有够可悲。
他赶紧将晶晶牵到附近的杂草堆,不耐烦的催促道,「要尿就快点。」
见孟权雅丢下人就要走回车子旁边,晶晶连忙抓住对方大喝,「喂喂你去哪里?你不可以走阿!你要留下来陪我啊!不要动不准动!」
晶晶一边紧握着孟权雅的手一边叮咛道,「你不要动,把眼睛闭起来,欸我警告你你不准偷看,对对对就是这样,抓着我的手,不能放开哦!」说罢便迅速把衣服拉链拉下,脱的时候还不忘时刻紧盯孟权雅紧紧闭上的眼睛。
此刻的这对男女在野外呈现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女的蹲在地上小便,一颗头直直地朝上,锐利地监督眼前的男人有没有把眼睛睁开,一只手紧紧牵住他的,显然就是想堤防他又怕他离开的样子。
孟权雅闭着眼睛,不屑的开口,「哼,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把眼睛睁开,你以为我想对你怎麽样啊?我告诉你,我还怕你回去告我性骚扰哩,你当全世界只有女人会吃闷亏阿,智障。」
孟权雅听着晶晶小便的声音,只觉自己已经站了快一个世纪那麽久,脸上的表情又臭又烦,肚子又饿嘴巴又渴,平时苦心经营的翩翩绅士人设早彻底崩塌,他碎念道,「到底好了没?你是把太平洋的水喝光了是不是,尿的也真是够久了。」
此时梁晶晶情况比起孟权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身心俱疲,人设崩坏的一蹋糊涂,晶晶没好气的边穿裤子边瞪着对方回敬道,「尿好了啦!你不要像个老妈子一直念念念好不好?要不是你吵着要跟去上香今天不就没事?还不都是你,我给老陈接送这麽久都没有出事过,跟你出门一次就发生这种鸟事,你的车子是不是都没有定期进厂保养阿?」
孟权雅睁开眼睛才发现晶晶龇牙咧嘴的原因除了怼他之外,另一部分是因为连身衣背上的拉链拉不起来,他这才记起晶晶今天穿的是一套全黑的连身衣裤,想到方才晶晶不得不脱到全身只剩下一件内衣在小便,孟权雅只觉得一阵好笑。